当着楚维璟的面,赵三儿不敢问许多,这事又不能说出去,今日见了满娘,也是稀里糊涂地就把事情讲了出来。
说完了之后才觉得不妥当,楚维琳毕竟是做妹妹的,哪能去管哥哥养不养女人的事体,便嘱咐满娘听过就算,莫要多言。
只是满娘不是那等心宽之人,又觉得自家姑娘与楚维璟交好,这说或者不说就在心里转来转去纠结上了。
楚维琳听完,愣怔坐了会儿。
宝槿也是一阵头痛,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她虽然在内院伺候了几年,外室通房这样的词儿听在耳朵里不至于面红耳赤,可毕竟担心楚维琳的心情,悄悄抬眸打量了姑娘一眼。
楚维琳面无表情,两颊也没染什么红晕,她没往那细处去想,况且是重活过来的人,她只是在疑惑,前世时,从未听说楚维璟冒出过什么通房。
楚家二房那儿的情况,楚维琳是清楚的。
阮氏看起来柔弱温顺,说话声音重一点都要红了眼睛,心思是再细腻不过的,一旦抓住机会,就会在楚论肃跟前告楚维璟的状,若楚维璟前世时真有一房外室,以阮氏的本事,不可能察觉不到,也不可能不闹出来让楚维璟倒一次大霉。
毕竟,楚家上下,若是看中了人可以抬回来做妾,但是绝对不许养什么外室的。
楚维璟也断断不至于这般糊涂。
可现在,那清霁巷的院子就在那儿,那美人痣的俞娘子也是赵三儿亲眼瞧见的,她和楚维璟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楚维琳想着想着就皱了眉头。有机会时她定要问过楚维璟,若是赵三儿弄错了,那是再好不过,要是真是楚维璟犯了混,定要把他拉回正路上来。
满娘见楚维琳认真模样就晓得她记在了心上。垂首没有说话。
就算事后要因此害得赵三儿不受楚维璟器重,也好过让赵三儿知情不报被戴上了带坏了楚维璟的帽子要强得多。
之后的两日,常恭溢依旧昏昏沉沉,但面上有了些许红润,曹御医的方子略修正了些用量,又催吐了几次。瞧着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常郁昭和常恒晨从京郊回府,听了关氏说那日惊险,具是出了一身冷汗。
都冷静下来了,父子两人闭门在书房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常恒晨去了一趟松龄院。回来时摇了摇头,常郁昭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接受了。
楚维琳那时正陪着楚伦歆,听鹦哥说他们两人闭门谈话,她大约猜到了内容,见常恒晨无功而返,也坐实了心中猜想。
常郁昭自然是想知道常恭溢为何会中毒,那毒又是怎么回事。常恒晨直接去问了老祖宗,老祖宗有她的忌讳,不愿意解释曹御医的那两个手势。自然也说不通这毒药的来源。
这么一来,常恭溢这次鬼门关走了个来回,竟是无从追究,让常郁昭气愤不已,却也只能如此作罢。
鹦哥伺候楚伦歆喝了药,正收拾药碗。外头传来问安声,她从启着的窗户往外眺了一眼。回头道:“太太,六太太来了。”
楚伦歆含着蜜饯。闻言凤眼转着扫了一眼,哼笑道:“她一个人?倒是难得。”
鹦哥替柳氏打起了帘子,柳氏巧笑着进来:“五嫂,今日可舒坦些了?”
楚伦歆笑容温和,请了柳氏坐下,笑道:“顾医婆来瞧过了,我照她的方子在调养,感觉舒坦多了。”
柳氏顺着夸赞了顾医婆几句,又闲扯了几句家常事体,目光就时不时往楚维琳身上飘去。
楚伦歆就晓得柳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柳氏这个“有事”,也不会是什么惊天大事,她倒不介意让楚维琳听着,便笑着道:“怎么?我们维琳今日特别漂亮?”
“哟,五嫂这话真是,维琳那日不漂亮了,”柳氏说罢,掩唇笑了笑,这才压着声儿道,“我听说了,赵家那儿定下了,阿欣记到了她嫡母名下,当做嫡女来养了。阿忆从前一回就病倒了,一直起不了身,听说是要送去京外庄子上养一段日子了。”
楚维琳本低着头,一听这话不禁抬头,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事情会这么发展,也是她之前预料到的。
赵涵忆是宁死不肯嫁去宣平侯府,宣平侯府又坚持要赵氏女,赵氏选出一个庶女来是必然之势。
赵涵欣年纪合适,她素来也受宠,这等明眼瞧着是抬举的事情,自然是选了她的。
等宣平侯府正式定了这门亲,人人都要羡慕赵涵欣一步登天,从庶女出身能成了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但赵涵欣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会去关心了。
不过,赵涵欣的将来,楚维琳是能猜到一二的。
宣平侯夫人狭隘、掐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所求的是赵涵忆,哪知赵涵忆这般不给脸面,称病出京都要换一个人出来,宣平侯夫人此刻定然是恼着赵家人的,又怎么会给赵涵欣好脸色看?
宣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出不来定亲又退亲的闹剧,这门亲事是结定了的。
等赵涵欣进门,她只会比前世的楚维琬还要痛苦三分。
想起那些旧事,楚维琳心中就钝钝发痛,前世时赵涵欣怎么逼的她,今生也会同样被这么逼到绝路。
这件事情里,楚维琳最奇怪的是赵涵忆的态度,从前人人都说赵家两姐妹感情极深,在赵涵忆过世、赵涵欣进门之后,赵涵欣也是这么一遍一遍告诉楚维琳的,尤其是在赵涵欣怀孕之后,她抚着肚子说的那番话,楚维琳几生几世都忘不掉。
她说,她们姐妹如何情深,她有多么想念死去的赵涵忆,而她能和赵涵忆一样怀上常郁昀的孩子,她有多么多么的高兴和满足……
也就是这句话,成了楚维琳和常郁昀无休无止的决裂和冷战的导火索。
此时再回过头去思考赵涵欣的这句话,楚维琳只觉得寒心一片。
赵涵忆拒婚,显然是知道那宣平侯小侯爷不是什么良配,若当真姐妹情深如斯,赵涵忆怎么能亲手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还是在前途一事上,赵涵忆选择自保,牺牲赵涵欣?
可明明,赵家另有庶女,真要分一个情深情浅,保住赵涵欣推出别人也是可行的。
赵家里头的事情,再细致的,楚维琳是弄不明白了,可不管如何,楚维琬能逃出那个火坑,已经让楚维琳知足了。
楚伦歆听了这话,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这事说回来,阿欣也就是少个嫡出的身份,她从小就和阿忆一块大,吃穿用度和阿忆一般,但凡出门做客,也是姐妹一道,论眼识也不比旁的嫡女差几分。”
柳氏亦是赞同,只是赵家人疲软多年,等得了这么一门亲事,大赵氏的底气又要硬上些,越发要为难她们妯娌了。
虽说柳氏是把宝儿押在了自家嫡姐身上,等她生下龙子位列四妃,以她们姐妹的关系,大赵氏想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也要掂量掂量,只是柳氏不喜做那出头的鸟,能有楚伦歆帮着分担些,自是最好的了。
“京里的事就是这样,一桩接着一桩,今日是侯府的事体,明日就要放榜,再过一日你那外甥女又要入宫,当真是让人一颗心都悬着呢。”柳氏一面说,一面轻轻抚了抚胸口,她本就是美人,这般姿态不显做作,反而还让人觉得好看。
柳氏又坐了会儿,起身告辞。
楚维琳送她出去。
还未走出宜雨轩,柳氏便笑着问楚维琳道:“维琳还没说亲吧?明年就及笄了,姑娘家不能拖着,回头我与五嫂说一声,也让她回娘家时和你祖母说道说道,这水灵灵的人儿,若是耽搁了,当真可惜。”
楚维琳一时品不出柳氏这话的意思,只好道:“祖母定有祖母的考量。”
柳氏闻言,笑意更深,没有继续说什么,便先走了。
身边的婆子轻声问道:“太太似乎挺喜欢这位楚姑娘?”
柳氏勾了勾唇角:“老祖宗都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喜欢。”
抬眼望着占地极广的常府后花园,此时春意正浓,入眼便是繁花,一朵娇艳过一朵。
柳氏在这儿生活了快二十年,而她的姐姐在宫里滚打了二十年,又岂会不知道生存之道?
出头之鸟做不得,唇亡齿寒的事情也做不得,若是楚伦歆势弱,大赵氏要打压的目光就会落在她身上,姐姐的出头之日就在眼前,她少不得要让自己越发低调些,要是楚伦歆能添了楚维琳做臂膀,大赵氏自然就不会有心思和她过不去了。
老祖宗已经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添些柴火,也算是顺了楚伦歆的心意吧。
翌日,便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常郁昀天未亮就出了府,与众进士一道入宫,在金銮殿前听候传呼,等宣读了名次,再随着礼官出宫门张挂皇榜。
老祖宗早早就派人去榜下等着,只等成绩一出就回来报信。
常恒晨上衙去了,常郁昭去了松龄院等消息,楚维琳自不会去凑那热闹,和楚伦歆说着话。
可楚伦歆的心思亦在那名次上头,时不时挂在嘴边,直到鹦哥喜气洋洋地进来,她赶忙问道:“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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