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行军,精锐如河东军铁骑也不能挺进的多么快速,持续的多么长久。大梁王、定阳王等所谓义军,就更走一步晃一步,走三步歇一歇了。即便大梁王等都下达了严肃军令,要火速进军襄城。
“前边有个村子,将军,还是让兄弟们歇歇吧,若不如此,便是到了襄城,兄弟们也没有力气抡刀拎枪啊!”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有人劝大梁王手下首席大将梁广丰道。
这劝说顿时得到一片附合之声,梁广丰心中虽然焦急,可也无法违了众意。加之他自己也很渴望那热乎乎的被窝和美酒美食。
再有,梁广丰知道,这些人口里说累得不行了,过会儿一进村子,必然一个个的兴奋起来,劫掠淫杀之事绝不会少做。不过他现在也只能靠这个来鼓舞士气,因此伸出两根手指头:“诸位兄弟,这一路行来,大家都辛苦了。在这村子里,休息两个整时辰,诸位兄弟只要不内斗,爱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但是两个时辰后,咱们必须继续赶路,如何?”
人群当中顿时一片欢声,开始没精打采的人现在都活了过来,一个一个比兔子还快,向着那村子便冲了过去。
“呸!这群狗贼!”看着满目狼藉人眼零熄的村子,陈孟仁忍不住骂了一句:“还敢说什么代天执法替天行道!一群乱匪,罪不容诛!”
他带着中军、右营赶到南乐城,随后去跟襄城的王广部汇合,大军向东,准备对袭来的义军一个迎头痛击。
赶去襄城的路上,陈孟仁看着一座座被祸患过后的村落镇集,就不禁想起了胡骑的作为,心中痛恨至极。
“加快速度。告诉弟兄们,老百姓可怜。咱们找抵到那群乱匪跟前一天,老百姓就少遭一天的罪!”
军中登时响起了一片应喝。
河东军,粮饷充足,誉满天下,相应的便是军纪森严无比。士兵们也乐意遵守军纪,不给自己队伍的脸上摸黑。‘子弟兵’这三个字倒还配不上,可饿死不抢掠,冻死不拆屋的岳家军,那是有的一比拼的。
各部驻地,军民关系都很是不错。现在一见襄城一路上被乱匪祸害后的惨样,一时间代入乡梓旧邻,感情上很受不了。瞬间旺盛的士气就冒起来了。严寒下本来还有些不振的士气登时高昂,一个个眼睛明亮,等着要报仇一般。
夜色渐渐降临,梁广丰觉得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他眯眼看着前方,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这个时候,他心中多少有些懊恼:自己两万兵打前路的时候应该朝自己大哥多要一些骑兵。四周打圈的侦查侦查,也省的每时每刻都提着心吊着胆子啊。
且最大的失误便是高估了自己这群乌合之众的行军速度,本来按他的计划,他在昨日就应该抵达襄城的。可直到现在,却还距襄城有三十余里呢!
按捺住内心的焦躁,梁广丰伸手招呼来一个亲信:“大黄,你带两个人跑到前头去。看看左右村子有无异动。记着,休要带武器,免的打草惊蛇。无论打探到什么消息。都立刻回来报我。”
“是……不过将军,您也太小心谨慎了。咱们在襄城有两万多兵马呢,如果河东军真的要到,怎么着也该传个消息回来。”亲信应了声,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去,速去!”梁广丰不耐的挥手。自己心里,实际上却安沃了。他也是如这亲信说的一样想的,两万多人呢,真的有变,败,也该先败黄文安。
脑子根本就没想过,两万多乌合之众会被尽数全歼!
当夜幕终于完全降临时,他们的队伍离襄安已经不足二十里,而这个时候,他派出去的大黄终于奔了回来。
“如何,前面的村子,可有什么异样?”梁广丰迫不及待地问道。
“咳,哪有什么异样,将军说了不要惹事,兄弟也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瞧着,村子里虽然萧条了许多,可鸡犬之声能闻,没什么异样!”
梁广丰心中的不安被这一消息尽数消去,得知没有什么异样,他精神一振,原本沉甸甸的心情减轻了许多。
“甚好,甚好!”他抚手道:“诸位,传令下去,全军加速。襄城可是个县城,非镇子能比,若是黄文安还没破开,咱们出把力,砸开了城池在此好生乐乐,子女金帛,你能抢多少便算多少!”
这一路上来,他们劫掠毁灭了好几个村子,但对于这些被各种破坏勾当激起野蛮**的乱匪来说,却仅仅只是杯水车薪。听闻能在襄城县城里去放手抢掠,顿时让他们士气高昂起来:“兄弟们,抢金抢银抢娘儿们露!”
有了这股士气,不到二十里的路途当真算不得什么了,大雪中这群完全蜕化为匪徒的义军,只一个半时辰左右便来到了西河之畔。
短短的西河宽不过五丈,河上结着厚厚冰层,直接就可以过去。
梁广丰选择的地方是李家渡。当他们攻入李家渡时,却发现这个临河的村子里竟然一人都没有,看离开的情形是极为匆忙,显然他们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
“灶堂里的火都是燃着的,走没有多久!”一人向梁广丰禀报道。
“不管他们。咱们立刻渡河!”梁广丰不以为意。
“让弟兄们都快些,别磨磨蹭蹭了。再耽搁,黄文安的人就开进城里抢金夺银玩女人了。让他们快点,都快点——”他下令道。
两万人陆陆续续度过了这条不大的小河,可突然的,身后沿着河,十几个火堆冲天而起!
那火势瞬间大了起来,照得夜空透亮,在火势之中,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影影绰绰有着无数人影。不,不止,还有马!
这些人是骑兵!
“有埋伏!”梁广丰听到队伍后面无数人在高声的大叫着。
“怕什么,不过是装神弄鬼。我们人多,便是真有埋伏,今天也要将之屠了!”一时间没看到骑兵,梁广丰只以为是当地乡里的丁壮。
毕竟先前李家渡没人了么。当下厉声道:“大伙准备……”
正待喊冲杀,前头路上突然间也冒起了数十个火堆。这下他能清楚看到火堆边竖立的人马是骑兵了。
“河东——”
一股寒流袭上梁广丰心头,他呼吸都止住了。
那边火堆中策马走出一个将军,手中拎着一根竿子,竿子上挂着四颗圆圆的东西。
“梁广丰,这是本将军赠你的礼物,派个人来拿去!”
梁广丰一愣。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也是。他们两万人到了南乐郡地界内,行踪是隐瞒不到的,但对方连他这个首领的姓名都知道,证明对方了解他军的底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个为广大百姓所熟知的战争名言升上他心头。同时也有沉甸甸的一层阴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停在那挂在竿头的四个圆圆的东西上:“那是……首级?”
梁广丰手下尽是乌合之众,自然没有什么阵列不动如山之说,见那将军将杆子插在地上然后退了回去,便有人向前挤,想看清楚那礼物是什么。
见这一幕。梁广丰心知不妙,无论那礼物是谁的首级,都可能给他的部下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因此他当机立刻。大喝道:“冲,冲!”
“杀啊,杀啊!”
他身边的亲信都大喊起来,鼓动着叛贼乱匪一起向对方冲去。虽然影影绰绰间看不到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但想来不会超过一千骑兵。
再多,那就不可能控制住马匹也一声不吭了。
完全想象不到天下真正的骑兵精锐是何等的军规军纪森严的民匪。他们彻底估计错了敌人数额,也在不久后彻底葬送掉了自己。
不过起事以来的无数次抢掠,梁广丰的亲信们都已经抢饱了,不再是当初身无分文的穷措大。人一有钱,便会惜命,他们此时自己亲自前冲的少,而是多在后头催促那些急着立功掠夺的喽啰新人们向前。
在他们催促之下,乱民开始前冲,可就在这时,那将军将一个火把扔了过来,他方才树起的竹竿下的一个草堆顿时也被点着,随着火光,那四个人头被照得清清楚楚。
“啊!”
有认识四颗人头中的一颗头颅的,顿时惨叫起来。
就是梁广丰,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他方才没有看清楚,现在则一眼认出。那四颗头颅中最中间的一颗,可不就是黄文安。
“乱贼头目黄文安首级在此,梁广丰,只缺你的了!”陈孟仁冷笑着道:“你们俩不是结拜为义兄弟么,现在正是同死之时!”
说罢一挥手,大军拔刀亮枪。
“假的,假的,不要信他们,那一定是假的,黄将军若死,败军,咱们怎么会不遇到败军呢。”梁广丰声嘶力竭的大叫道。
“蠢货。”陈孟仁只是冷笑,一群活在井里的王八,看不到外面的天有多大。也就是齐国的废材军队也才容得这等流民猖獗猖狂:“我家大帅有话,首恶必诛,胁从免死!”
“首恶必诛,胁从免死!”
陈孟仁身后的万名铁骑齐声暴喝,声音震得群贼脚下都似乎颤抖起来!“杀啊——”
“杀啊——”
“不要听他们的,打败他们,攻下襄城……”梁广丰还在试图稳住局面,可这个时候,除了那些路上被挟迫加入的几百人,凡是见过黄文安的,都已经认出了这颗首级了。他是真实的。
原本群贼猖狂,原因就是他们有两万之中,襄城下还有两万多众,背后更有十几万大军。可现在知道黄文安已死,哪里还有勇气,甚至连分辨局势的冷静都没有了。
大多数贼人都是乱民,人多在一起壮胆罢了,可当胆气全无之后,他们除了像没头苍蝇一般乱逃。就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仅仅是一颗头颅,贼人勉强维持的军阵便完全散了,不少人都盲目乱跑起来。
梁广丰知道,这个时候若真乱掉,那么他就彻底完了。他厉声道:“跟我冲,跟我冲!”
一边喊。他还真一边带头向前冲,他的亲随们也跟着冲上来。作为义军的既得利益者,必要时候他们只能带头拼命。四五百人发动攻击,倒带着一些反应不过来的乱民跟着也冲向河东军。
可就在这时,在他们侧后,猛的又是杀声响了起来。
“梁广丰,记清楚了爷爷姓名——大汉定武将军陈孟仁。阎王爷面前休要糊涂了。拿命来吧!”
随着这声喝,四周黑暗中号角声连响成一片,一个个火把被点燃。放眼望去,火把组成了川流。这么多的火把,谁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
梁广丰亲自冲锋带起来的一点士气,也顿时宣告瓦解,就连他的亲随们也出现动摇,不少人也想逃走,他在马上连接斩杀了两人,却丝毫也没有用处。
“陈孟仁,我必杀你!”
眼见局势不可收拾。梁广丰愤然道。也只好迅即抽身。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
他看着还有三百余人与自己在一起,而且其中还有数十人骑着马,便一指前面方向道:“随我一起杀出去。杀透重围,便是活路!”
“杀!”
几十骑同时向他所指的那边冲了过去。乱糟糟的义军们可挡不住他们的道路。一个汉军没杀,梁广丰手下这支算是义军精锐的小骑兵队,先在自己的队伍中豁开了一条血路。
但是。梁广丰冲出了自己人群又如何?他最大的威胁自始至终都是汉军。
刚冲出不多远,就看到一队汉军骑兵从斜处里杀到。所到之处义军披靡,利刃切脂油。毫无所住。
为首汉将看到了骑着马的梁广丰一行,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条大鱼。“杀——”
长枪一挥,调转马头对着梁广丰冲去。
这汉将实力不错。一杆长枪挥洒,两个冲挡在梁广丰面前的亲将,一个回合不走,就双双掉落马下。
这些贼人的马都是抢过来的,不过几十匹罢了,质量也很不咋地。但任谁都知晓,能骑马的,都是义军里死心塌地的骨干。虽然他们的骑术实在不咋样,跟河东铁骑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来人的骑术就是极高明,一人陷进敌群中,左挑右刺,上磕下档,如入无人之境,转眼之间,便是十余名贼人落马!
“你是什么人!”梁广丰惊惧了。他身边的这些有马之人,不是贴身亲卫,就是军中的大小头目,一个个都是颇具勇力之人。没想到在对方枪下如此的不堪一击。
“乱匪,取尔性命者,河东小校……”那人吼了一声,马速猛进,将隔在他与梁广丰间的一名贼人刺下马,转眼间便到了梁广丰面前!
梁广丰惊惧之下挥刀想要反击,都没能听清楚来人的通名。然后手上一股大力袭来,让他手中的刀飞了出去!
再接着,他感觉身子一轻,脑袋也滴溜溜的飞了起来。
即便是死,梁广丰也一脸受惊——
“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陈孟仁看了一眼梁广丰的首级,不屑再顾。“搜集俘虏,交予南乐郡兵看守。部队集结,往东进军——”
雪,已经不下了。
便就是说,未来就是要化雪了。
本来多年厮杀内斗下,无有维护的官道就破破烂烂,坑坑洼洼。这再一化雪,泥泞不堪,湿滑难行,他们还如何进军啊?
陈孟仁难得有机会独自领兵,碰到的又是义军这群废材,不趁机过过瘾,还待何时?再说,把大梁王、定阳王等一班子扫荡干净了,祝彪引大部队赶到后,也不会有人说自己没能耐、小胆了。
一万五千骑军,对阵十几二十万义军,拿不下来,可真的没能耐。也兼小胆!
陈孟仁承认自己能耐不够。不是祝彪,自己根本走不到今日地步,但他胆子绝不小!
大梁王、风里眼、定阳王这边,二十万大军去了四五万了,却还懵懵不知。还以为黄文安、梁广丰依旧在呢。大军继续向着襄城赶去。
只是想让十几万没经历过经久作训的人,列队、整齐、统一的向某地进军,那是不可能的,是天方夜谭。
上面命令一下达来,十几万大军就分成了四五股人数不等的绺子。每股绺子间又分成了多寡不一,或五六道,或七八队,或十几队人马。
百十骑飞驰而来!他们的身后,一片黑幕席卷而至。
马,喷着鼻息,人,喘着粗气,几千道欢喜不已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座镇集。
一骑奔至道旁水渠边,勒住缰绳,战马不住的划着蹄子。
马背上的人,三十开外,头戴一顶铁盔,身穿一件山文字甲,手提长矛,面部削瘦,鼻梁极高,双眼往里深陷,一双野狼般的眼中闪射出的尽是恶毒的光芒。
又一骑奔至他身旁,马上之人年约五旬,却是作文士打扮。大冬天里也披着一件葛衫,戴逍遥巾。望着不远处的镇集,满脸笑意。
那手提长矛之人扭头见文士一脸喜色,大笑道:“先生不必恼怒,这乡下野地方,都是些村妇,入不得眼。待攻破了南乐郡城,自有那细皮嫩肉的小娘们供先生享用!”
文士听罢,不以为浊,反是一样的淫笑,“将军休说小可,年前破休武县时,那正拜堂的新娘子不也被将军搞得半死不活么?”
两人相视狂笑,直听得数千贼众欲火冲天,直吞唾沫,巴巴望着早日赶到襄城,扫平了汉军后就攻破南乐郡,好好乐子一番。这么一想,就心中更急,盼望着两位大头领赶紧下令,直扑襄城!直扑南乐!
白花花的银子,白嫩嫩的胸脯,似乎都在朝着他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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