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曹姐姐晋位之喜。”曹琴默在太液池边驻足，背后传来了甄嬛的声音。
她回过身，笑容和煦地与甄嬛见了一个平礼。
曹琴默一手牵着温宜，温宜乖巧的和甄嬛见礼道：“莞娘娘好。”粉雕玉琢的脸上尽是天真童趣。
甄嬛笑意盈盈地抚了抚温宜的脸，温声道：“温宜真是可爱。”
“曹姐姐的发簪甚是精巧别致，是皇上新赏的吧？”她的目光落在曹琴默的头饰上。
从前的曹贵人行事向来低调，如今不再受制于旧主，又一跃封了嫔位，所戴的珠翠首饰也比从前华贵了不少。
“不过一些小玩意儿罢了，比不得皇上从前赏莞妹妹的蜀锦玉鞋、还有长相思用心。”
甄嬛笑了笑，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望向一片碧波荡漾的太液池，状似不经意间感慨：“曹姐姐在宫中熬了这么久，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一宫主位，自是今非昔比。”
她随手拂落了衣襟上的落花，继续道：“姐姐可还记得此前被送去和亲的朝瑰公主？听闻她嫁去准噶尔后没多久，英格可汗就暴毙了。按照准噶尔那边的习俗，她已经嫁给了新继位的可汗为妻。”
这传闻曹琴默自然也听过，然而此刻还是忍不住一阵唇亡齿寒，联想到自己的女儿温宜，她一时有些激愤地说：“这屈辱之事如何使得？”
甄嬛默默的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话锋一转，宽慰道：“曹姐姐是温宜公主的生母，爱女心切，自然步步为营，为公主计深远。朝瑰公主的生母身份低微，皇上并不重视，不过曹姐姐不同，如今已是嫔位，眼下宫中妃位空悬，以姐姐的聪明才智，跻身妃位或许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曹琴默面上滴水不漏，心下却在默默思量着。
她与甄嬛从前结盟，也只是暂时为了共同的利益目标。
华妃倒台之后，二人也各自达成了目的，本就没有多深厚的交情，她自然也不指望着甄嬛日后真的愿意帮衬自己。
因此，听到甄嬛与她说的这些话，她的第一反应是打起了三分警惕，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啊，若真有幸位列四妃，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又何愁不能给温宜挣个好前程？”曹琴默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
甄嬛朗声道：“襄者，助也，皇上给姐姐的封号，可是别有深意呢。”
又是襄字，此前在景仁宫，皇后娘娘就说过类似的话。
曹琴默不动声色地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姐姐不通诗书，还要劳烦莞妹妹，替我解释一二了。”
甄嬛走近了一步，在她耳畔压低了音量说：“前朝年氏一党已除，后宫自然容不得年世兰再继续兴风作浪，姐姐的出现，正得其时啊。”
曹琴默的眸色一暗，抬眼打量甄嬛，只见她的笑容真诚，毫无破绽。
曹琴默佯装不解其意，反问道：“莞妹妹的意思是说，皇上视年氏如眼中钉已久，此前受年家的掣肘，如今正缺一个合适的台阶，将这根眼中钉拔除？”
甄嬛颔首，心道曹琴默聪明过人，为了温宜倒也难得有一次心急冒失的时候。
“正是此意，姐姐这般聪慧，自然比妹妹更懂得如何体察圣意。”她笑着看向曹琴默。
回想起之前皇后对自己的告诫，当时曹琴默回宫后细细斟酌了许久，觉得皇后所言不无道理——
皇上若真有意杀了年氏，早在周宁海招供的时候，赐死的旨意就该下来了。既然皇上念着旧时情分，只是降她的位分为答应，那么自己冒然进言，不仅不会得偿所愿，反而会让皇上认定自己是个狠毒之人。
而现在，甄嬛教唆她的完全是与皇后相反的意思。
按甄嬛方才的解释，似乎皇上在等一个合适的台阶赐死年氏？自己若在此时进言，反而是大功一件？
曹琴默的心思百转千回，飞快的考量着。
对于皇后来说，她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妾室，一无宠爱二无家世。何况从王府时起，二人就相安无事的相处了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并无任何过节。
但对甄嬛来说就不同了。其一，甄嬛本就对年世兰恨之入骨，自然急着除掉她，若能借了自己的手，何乐而不为。
其二，她与甄嬛这几次打交道，二人各自藏着弯弯绕绕的心思，从前自己还帮着年世兰陷害过她和沈眉庄，且不说她是否因此记仇，单凭自己的心机深沉，就势必会引起甄嬛的忌惮。
其三，她们既然如今都对妃位有意，也算是彼此的竞争对手，甄嬛的城府可不简单，真的会如此好心的帮自己？
这么一看的话，比起皇后，甄嬛的确更有可能给自己挖坑。
毕竟她和皇后既没有任何利害冲突，也没有结过怨，而甄嬛可就不同了。
曹琴默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甄嬛知道温宜是她的软肋，于是先以朝瑰公主的境遇，挑起她对妃位的争取之意，再利用她的一时心急，正好教唆她行差踏错，在此时去当出头鸟，撞皇上的枪口。
她心中漫起一股寒意，面上却依然笑得温润娴静：“莞妹妹果然博学多才，姐姐自愧弗如。”
甄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曹琴默的脸，满意的看到她露出了三分豁然开朗、七分跃跃欲试的表情。
成功了，她心想，隐隐有种胜券在握的欣慰之感。
曹琴默心思阴毒，之前暂时向自己倒戈，日后却也绝不会安分守己的为自己所用。她今日背叛了年世兰，安能保证明日不会出卖自己？
比起年氏，这样的对手才更加难缠，自己此番，也算是兵不血刃。
她谦然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也不过是闲暇时随便翻看些诗书，打发时光解闷罢了。”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达成，甄嬛也不欲在这里多呆下去，她温和一笑：“皇上新得了一幅画，妹妹约了与皇上一同品鉴，就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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