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并没有声音给予回应,像是无知无识一样的肉块,也仍旧在鬼丸国纲和大典太光世共同发力的钳制下,发出尖锐的嘶鸣并凄厉的惨叫。
但鬼丸国纲只是冷然的,用血色的眼瞳注视着那蠕动着尖啸的庞大肉块,一副对于没得到回应一事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像是他之前用那虽然轻柔,但却斩钉截铁一样的口吻,所说出的那句‘迦德卢’,只是某种幻听一样。
但大典太光世不会这么觉得,他无条件的信任鬼丸国纲每一句不是为了隐瞒他自身受到的戕害的词句,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在鬼丸国纲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便也同样的,用猩红的眼瞳,盯向了正在逐渐灰白化的肉块。
于是很快的,像是被那视线刺激到了一样,从原本无有头面四肢,只是囫囵存在的肉块上,传出了有规律的嘶鸣声,并被除了从始至终,都半点也听不明白那些嘶鸣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小次郎和奇美拉外的人和刃所理解。
那声音,那有着些规律的,怨毒的,嘶鸣着的声音。
“鬼丸国纲……怎么,事到如今,你要向我求饶吗?”
傲慢的,高高在上一般,带着些施舍意味的,更多的,却是心智扭曲一般的癫狂,带着些破釜沉舟一般,近似于同归于尽的决意的声音,尖锐且刺耳的嘶鸣着,“晚了!鬼丸国纲!晚了!在你杀死我儿!杀死多刹迦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鬼丸国纲只是微垂着眼,表情于是也跟着变得近似于看上去有些倦怠的模样,然而明明从这副模样的他,口中吐出的声音,依旧是轻柔的,那份货真价实,未有折扣的困惑,也不似作假。
但冷意,偏生就是这般无端的滋生了出来,钳住口舌,塞住咽喉,将声音尽数堵在了距离声带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但那仅有的几寸距离,却成了某种无法跨越的天堑。
“……话里话外,全是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明明对我并不了解吧?却总是如此自以为是的,予以定论。”
伴随着不解的声音,鬼丸国纲原本半垂下去的眼帘,于是复又抬了起来,而因此露出的,那只被眼周氤氲绯色所簇拥着的血色眼瞳里,则盛满了真心实意的困惑。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一些连下三滥都算不上的把戏,能够拿捏我呢?明明我从来都没说过,舍沙和婆苏吉,会成为我的麻烦吧?”
鬼丸国纲那完全不似作伪的困惑神情,委实是过于溢于言表了,甚至多少也带起了,虽然没听明白前因,但至少后果听得一清二楚的小次郎和奇美拉有些无语,甚至难绷的神情。
因为鬼丸国纲这话说得吧……不能说对,却又不能说是不对。
毕竟,你要说鬼丸国纲提没提舍沙和婆苏吉这俩吧……他还真提了,而且很明确的强调了,因为这俩,所以现在的行动必须要加速这件事,但你要因为这个,就说鬼丸国纲提这俩是因为对付不了这俩吧……他还真没明确说。
这就导致鬼丸国纲这整套操作从头捋下来,完全就是主打一个‘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而且还多少沾点强词夺理成分在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抵能算是诡辩,但本人认为完全就是实话实说只是别人理解有误的神必东西。
然而很显然的,某位知名不具的迦德卢女士,她和鬼丸国纲的意见有些不太统一,所以吧……
“你觉得我会信吗?就连地界的阿修罗都知道,敌人的言语不可轻信……我难道是看起来比那些阿修罗还要愚蠢的存在吗?”
讥诮的声音自肉块身上吐出,于是那被鬼丸国纲有意放缓了杀伤进度,却也仍旧快要完全变作灰白的肉团,明明仍是无有头面四肢的模样,却令观者下意识的幻视出了一个神色怨毒的女子形象。
那女子披散着乌木一般的长发,两弯本就线条过于锐利的眉,又被刻意加粗加重了些,显出些恶气来,但偏生那眉间又仍有着赤色的吉祥痣。
而怒目圆睁着的双眼则厚涂了黛色眼影,又着重描画了眼线,衬得眼眶里,那一对巩膜漆黑而虹膜灿金的眼瞳越发妖冶,而左侧的鼻翼上,那枚蛇形的白金鼻环,则更是在明示主人的身份。
往上的颅顶则是戴着被精做的蛇形所簇拥着的,白金制成的莲花型发冠,在颅顶正中的发缝处,又有垂首贴伏在发丝上的蛇形,吐出纤细的白金链子,在女人的眉心悬着一枚被蛇所环绕的,菱形且嵌了诸多细碎宝石的曼格蒂卡。
而往下看去,那女人所着的,则是在赤裸大臂上有着蛇形宝钏,而双腕及其他部位的表面,则镌刻以莲花并蛇形纹路的,银光闪闪的甲胄。
“舍得出来了?居然把宝甲都穿上了啊,迦德卢……”鬼丸国纲只是略微挑眉,望着那即使身着甲胄,也掩盖不了婀娜身姿的身影,“还以为你要一直隐忍到那两个胎成的时候……结果看来,怎么,难道你要做那第六个吗?”
“嗬……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鬼丸国纲……”那女人,或者说,迦德卢,望过来的目光怨毒而又阴冷,带着些如针尖刀刃般的锐意,“如此的……如此的侮辱我的情感……将我的复仇贬低的一文不值……”
歇斯底里一样的,张口吐出了低吼一般的咆哮,“你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想要我失去理智……想要我放弃思考……好啊!那我就如你所愿!”
“……啊?”鬼丸国纲困惑且茫然的向后仰了仰,随后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转头望向了旁边的大典太光世,“有这事吗?”
大典太光世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鬼丸国纲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样,但最后还是伸手指了指自己,“啊?你问我吗?阿槐?这种事情……”
“哈?!合着你这家伙说完了就忘了是吧!你对沙利耶迦所说的那些话……那些指桑骂槐的话……”
迦德卢本就不是好脾气,结果鬼丸国纲还在她面前装傻充愣,登时便把这本身就气量小的女人气得眉眼倒竖,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看上去完全没想起来的鬼丸国纲。
在被迦德卢提了对话主体,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鬼丸国纲恍然大悟,但旋即,那张面上露出了更大的困惑,“所以你就为了这个,破防了?”
“……什么‘就为了这个’……你这……你当我们是什么?!居然……居然敢这么……这么轻蔑的……”
迦德卢气得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那双巩膜漆黑而虹膜灿金的眼中,也跟着现出了几乎拉成一线的竖瞳,甚至于连原本只是个虚影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凝实了几分,带上了些如有实质的,好似怨念一样的黑气。
而鬼丸国纲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吗?我不过是把你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罢了……”
那只看向狂怒的迦德卢的血色瞳子里,有且仅有的,是迦德卢近乎七窍生烟一样的虚影,“怎么,难不成你自己做得,别人说不得吗?”
……
小次郎打从大典太光世对着鬼丸国纲那句怎么听都没头没尾的询问回答了一句‘除了指出来的’开始,就陷入了一种大致可以概括为‘不是这俩人什么时候又背地里搞加密通话了’的茫然和痛苦之中。
茫然当然是指鬼丸国纲和大典太光世这种明明做什么都在所有人和刃眼皮子底下,但仍旧能莫名其妙的背着大家搞加密通话的神必能力和操作,至于痛苦——如果你因为脑子不灵光,所以经常碰到大家一遇到需要分析情况的时候,就会特地cue你两嘴的情况的话……
搁你身上你也得痛苦,尤其是最致命的是,你脑子确实不灵光,大家cue你的时候说的话,对你而言都是无可辩驳的可悲现实。
所以当小次郎发觉这俩又开始背着大家搞加密通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下完了,之后肯定又要变成什么‘连小次郎都能听得明白’的系列讲座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没料到——
——不是哥们?你这咋还带用一个大家都上手摸过的,确定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物,整个大变活物出来的?你这不对吧?
这合理吗?就算是整式神召唤这种东西,那本质上也是往预先准备好的,看上去是死物,实际上的载体上降灵,或者手里的死物本身就是媒介啊?
你这个和降灵也好媒介也罢……哪个都不沾边好吗!谁家降灵会在没有素材的情况下给你长出血肉来的啊!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在驴我们吧!(惊恐)
故意把一个实际上还活着的东西的生命气息掩盖,就为了……为了现在整这一出顺便之后继续一脸‘我以为你们都看出来了才对’的表情,对我们的能力明嘲暗讽是吗!(痛苦面具)
而这份茫然和痛苦,在见到鬼丸国纲整了一出由死转生后,只是喊了一声,结果迦德卢还就真的出现了——虽然大概只是和多刹迦生前曾做过的,降下分神来试探的行为类似的出现。
并回应了鬼丸国纲的言语——虽然迦德卢用的是蛇人的那种,全是气音和转音,总之小次郎是听不懂的古怪语言,和鬼丸国纲进行的交谈,之后。
便完全转变成了名为‘不是哥们这都能看出来怎么做到的’和‘我服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文盲说点不用学新语言也能听得懂的话’的东西,怨念满满的在颅脑里盘旋的同时,还反复的试图攻占小次郎的喉舌,意图让小次郎将这份困惑甩出去,丢到其他的同行者身上来。
但即便是脑子不灵光的小次郎,也知道目前不是能随便乱开口的境地,所以即使有再多的怨念和不满,小次郎也只是咬着牙,把牢骚吞回了肚子里,然后多少有些阴暗且不爽的盯着那个眼里像是完全没有除了鬼丸国纲以外存在的迦德卢看……
纵使画了很浓艳的妆容,纵使发色和性别产生了变化,纵使那浑身装束不似往昔,甚至连武器都产生了变化,但是那张面容却做不得,以迦德卢表现出来的性格,也不屑于去作假……
“……那是……古今……为什么……”然而先一步认出来,并没有忍住的,呢喃出声的,是本来就同此处出云国陷落的刀剑们,来自同一个本丸的,一文字则宗。
“那不是古今……除了那副皮相,作为四柱之一的迦德卢,没有任何属于我们的部分。”虚无僧轻声予以了否认,“而作为只留存皮囊的代价,迦德卢是和此界纠缠最深的那一柱,也是对一切记录最完整的一柱。”
那张缝合怪一样的面容上,赤色的瞳子平静的,望着被鬼丸国纲三言两语便又整破防了的仙人之妻,“明明最初的时候,是那般心善和蔼的女子……到最后却也受了反复迭代的劫波影响……”
虚无僧的话未说完,便被仍在和迦德卢虚影对峙的鬼丸国纲打断了,“你的心里除了你自己,谁都不爱也不在乎,正如你明明表现得愤懑不平,于是在这里质问我,但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一样。”
“迦德卢,如果非要找一个能让你发自内心关心爱护的存在,那个存在也只可能是你自己,不是吗?如同诞下的诸多娜迦一般,残酷而又无情的众蛇之母……”
像是有意拉长了音调,又像是对迦德卢目前除了强行给早就该死去的肉块续命,并对着自己哈气外做不了任何事,于是自己也无法借此将迦德卢的行为定义为违背七次截杀契约的不满。
于是,目前仍在处理第四次截杀的鬼丸国纲,不耐烦的捏紧了手里从最初表演由死转生时就握住的皮料,将更多的赤黑灵力灌了进去。
“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被我驳了面子而不爽的家伙……还是趁早收起那颗非要装腔作势,别做出一副所谓‘为子报仇’的模样,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的好……”
那只血色的眼瞳,短暂的阴翳了一瞬,接着便隐瞒了如锋刃般锐利的光,“拙劣到令人想吐的表现,就别拿来丢人现眼,诋毁那些真正的长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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