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节度府,平城南部。
大公子宋腾在一群光州节度府官员的陪同下,策马抵达了郊外一处萧瑟破败的村子。
几棵掉光了树叶的树干光秃秃地矗立在村口,几名老者站在村口迎接,他们身后的村内一片死寂。
看到大公子宋腾过来后,几名村老当即快步迎了上来。
“拜见大公子。”
宋腾翻身下马,迈步上前,将几名衣衫破烂的村老搀扶了起来。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
宋腾扫了一眼死气沉沉的村子,询问一名村老。
村老解释说:“回大公子的话,我们村内原本有一百五十多人,不过大多青壮都投军去了兵营。”
“如今村内仅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天儿太冷了,她们又没足够的御寒衣物,所以不方便抛头露面。”
“还请大公子恕罪。”
宋腾闻言,问道:“现在村内还有多少人?”
“还有五十多人。”
这话让宋腾的心里有些难受。
他们光州节度府这些年和秦州节度府打仗,无数的青壮血染沙场,以至于现在一个一百五十多人的村落,竟然仅剩下五十余人了。
“唉。”
宋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对村老吩咐道:“带我到村内看一看。”
“是。”
宋腾这一次下到村庄中,就是想要实地考察一番,百姓的生活到底如何了。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进入了村内。
村内蓄养的家禽牲畜早已经被吃光了,狗叫声都没有,而且家家户户都是关门闭户,显得格外的冷清。
“大公子,请。”
村老邀请大公子宋腾进入了一个破落的小院子,一名妇人带着几个瘦骨嶙峋的孩童已经在院内等候了。
只见妇人身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衫,面黄肌瘦的,几个孩子畏惧的躲在壮妇的身后。
“这位是大公子,还不过来拜见。”
村老对妇人使了一个眼色,那妇人当即拉着几个孩子跪下行礼,显得局促不安。
“快快请起。”
宋腾迈步上前,将妇人和几个孩子搀扶了起来。
看到妇人和孩子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大公子,他家男人去年战死在了梁城。”村老介绍说。
宋腾微微点头,他关切地询问妇人道:“这马上就要落雪了,家里的粮食和柴火可还够?”
妇人看了一眼村老后,有些局促不安地说:“够,够了。”
“带我看看你家的粮食。”宋腾开口道。
“是。”
妇人带宋腾进了屋子,掀开了盖着木板的大缸,露出了里边的粮食。
看到这些粮食后,宋腾的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
这些粮食虽然不多,可只要节省一些,还是勉强能够撑过这个冬天的。
“她们家里没有壮劳力了。”
宋腾从屋内出来后,对村老道:“我看柴火不多。”
“你们回头再帮忙砍一些柴火送过来。”
宋腾叮嘱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大家伙的日子过得艰难,一定要同舟共济,互相帮扶。”
“是。”
宋腾在村老和官员们的引领下,又在几家百姓家查看了一番。
看到百姓家虽然缺衣少粮,可熬过这个冬天还是可以的。
“大公子,要不今日我们就看到这里吧。”
走出了一个院子后,一名官员建议道:“我已经命人在集镇内设宴......”
宋腾面对这名官员的好意,却拒绝了。
“既然来了,那就多看几家。”
宋腾开口道:“我想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难处,我们能解决的就帮忙解决了。”
宋腾说着,又走向了旁边的一个院子,推了推大门,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大公子,这户没人。”
“大公子,您这一路车马劳顿,已经看了这么多了,要不您去我家坐坐,我给大公子烧一点热水......”
村老连忙上前开口解释。
“不对啊。”
宋腾道:“这门分明是从里边拴上的。”
宋腾又敲了敲们,里面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们翻墙进去,看看里面有人没有。”
看村老的目光躲闪,宋腾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对随从亲卫吩咐了一声。
几名亲卫应诺,他们身手矫健地翻墙进入了院子,从里边抽了门栓。
“大公子,里面有人。”
亲卫钻进屋内看了看,旋即又出来了。
宋腾闻言,心里一沉。
他转头瞪了村老和随从官员一眼后,黑着脸进入了屋内。
只见寒气逼人的屋内,一个老妪和一个年轻妇人带着几个孩子蜷缩在一起。
她们的身上只有残破的布片遮住了敏感部位,正在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幕后,宋腾心里一酸,当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迈步过去盖在了她们的身上。
“为何不生火取暖。”
宋腾黑着脸问。
“他们,他们说有大官要来,让我们躲在屋内,不让我们生火......”年轻妇人回答。
“混账!”
宋腾闻言,转头瞪着村老一行人,气的面色铁青。
“大公子息怒。”
村老等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说,为何要这么做!”宋腾厉声喝问。
“大公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都是张大人吩咐的。”
村老解释说:“张大人说,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回头会调拨给我们村子五石粮食。”
“我们村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要是没有这五石粮食,我们村里怕是要饿死人了。”
宋腾刀子般的目光投向了当地的张县令。
“你不是说你们县里有足够的粮食过冬吗,为何要欺瞒我!”
张县令跪在地上惶恐地解释道:“大公子,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知道节度府现在也日子艰难,所以不想问节度府伸手要钱粮,我们想自己熬一熬......”
“混账东西!”
“你怕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吧!”
宋腾骂道:“在各府县中,你们县一向都是表现的很好,问节度府要的粮食最少!”
“我爹还说你治理有方,颇有才干!”
“你当真是有才干啊!”
“你的才干就是欺上瞒下吗!?”
宋腾骂道:“你知道没有粮食,会饿死人的吗!”
“大公子,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县令为了凸显自己有能力,报喜不报忧。
宁愿治下百姓挨冻受饿,也要粉饰太平,让人觉得他们这里百姓过得好,以赢得上头的赞赏。
可他没有想到,大公子竟然会亲自下到村中查看情况。
他们准备仓促,所以这才露馅了。
“将他抓起来,革职查办!”
宋腾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昏暗的屋子,他黑着脸道:“我们到别处再去看一看。”
宋腾意识到这里欺上瞒下后,愈发想要了解真实情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到许多百姓衣不蔽体,压根就没过冬的粮食。
常年打仗导致青壮年都去战场了,留下的老弱妇孺虽然在在竭力的种庄稼,可收成却不好。
更何况光州和秦州又打了几场恶战,又加征了税赋,所以导致百姓的日子过得无比艰难。
他在返回了平城后,当即下令免去这一个县半年的税赋,同时让支度使调拨粮食赈济。
可是支度使却满脸为难。
因为他们又没粮食了。
他们从东南节度府购买和抢的粮食虽然不少,可军队需要,地方也要,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面对捉襟见肘的府库,宋腾这位大公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太难了。
“去通知何玉达。”
在思索了一阵后,大公子宋腾吩咐说:“让他尽快的联络苏姑娘,再紧急地采购一批粮食。”
“是!”
“让人准备马匹,我去一趟荡寇军。”
“大公子,您这刚回来,要不歇息一番......”
宋腾站起来道:“时间不等人啊,百姓现在无米下锅,要是百姓都饿死了,那我们打仗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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