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与吕嬷嬷互相对了个眼色,都忍不住掩口偷笑。
想当初李玳给陈氏惹了多少麻烦?!如今看到他即将迎娶一个靠山够硬、脾气也硬的继室,将来不定会有多烦恼,两位嬷嬷都觉得爽快极了。谁叫他总是嫌弃陈氏不够温柔贤良?世上哪里找比陈氏更温柔贤良的女子去?正该叫李玳多吃点苦头,他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好的珍宝呢!
但两位嬷嬷在偷笑,邵娘子却有些愁眉苦脸的。她实在不能象婆婆与吕嬷嬷那么乐观:“那位裴娘子传闻是这样刚硬的脾气,她真的不会为难我们小娘子么?若是她能容人,也不会跟亡夫、婆家闹翻了。她又是这样的家世出身,背后还有玉真长公主撑腰,再得了圣人赐婚,万一哪日她待几位郎君、小娘子不好,只怕连王爷王妃都不好说她什么吧?大郎、大娘子、三娘子和四郎还有外家可以关照,我们小娘子却是真个无依无靠,到时候岂不是最容易吃亏的那一个?”
崔嬷嬷与吕嬷嬷闻言,停下了笑容,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就算她们很想看李玳的笑话,也不能不提防着些。
李俪君倒是很淡定:“我又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可怜,难道还需要谁给我撑腰吗?那位裴娘子若愿意与我和睦共处,我自然以礼相待。若她有心要与我为难,我也不会忍气吞声。饶是她背景再硬,靠山再稳,也不过是寻常后宅妇人。我还奈何不了她不成?”
崔嬷嬷点头:“正是如此。我们小娘子可是修仙的!若有人不长眼,小娘子就给她点颜色看看。只要那人不蠢,自然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小娘子与她又不是有深仇大恨,更碍不着她什么,就连娘子生前陪嫁的产业,每年产出也大半交给了王妃。裴娘子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都没理由跟我们过不去。她若有那闲心,还不如先把嗣王管好,将杨家那几个烦人的舅呀姨什么的给收拾了呢!”
邵娘子道:“可她一旦进门,就是继母。万一她以孝道之名,强逼着小娘子回去听她摆布呢?”
李俪君摆摆手:“不用担心。阿娘去世后,我在墓园附近守孝三年,任谁都挑不出错来。等满了三年,我就直接出家做女冠。她又能拿什么名义压我?我又不指望她给我准备嫁妆,说一门好亲事,更不指望得到家里长辈的疼宠。只要他们任我自生自灭就够了。无所求之下,任谁做我的继母,都无法拿捏我的。”
邵娘子想想也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吕嬷嬷则出主意:“要么……小娘子今年就出家吧?反正是早晚要做的事。”
“不妥!”崔嬷嬷忙道,“如今小娘子年岁还小,这时候出家,倒显得象是小孩子家闹脾气,家里长辈反而更有理由召她回家去了。等三年孝满,小娘子也有十二岁了,那时候再提出家,就显得更合情合理些。这三年里,我们每每回王府给王爷王妃请安,还要多提一提,小娘子如今信了道,平日总爱念些道经的话。如此,三年后出家,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邵娘子提出一个问题:“若是小娘子出家后,王爷王妃不许她独自在外,要她回家里修道,那该如何是好?”在王府里可没有多少行动自由呀!
李俪君笑道:“多少宗室女娘出家做女冠,都是舍宅为观的。我又不缺宅子,无论是在长安城里找一个地方,还是留在嵯峨山或太平峪,都没问题。玉真长公主还在长安与终南山都有道观呢,裴娘子难道还能挑我的理?”
众人闻言都点头称是。
李俪君拍拍手:“好了,这个话题就暂时告一段落吧。无论有多少人给阿耶施压,他如今还没点头,婚事就做不得准。裴娘子未必会成为我的继母,就算她做了我的继母,也未必会与我为难。以后的事,以后再愁去吧,现在先把我们的新产业料理清楚了再说。”
吕嬷嬷忙道:“已经差不多都料理清楚了。老奴还命人把整个山庄重新打扫整理过,那些陈旧的家具摆设也要换掉,爬山廊与山上的房舍通通要加固,庄中与山上的花木也需要打理。若是小娘子有兴趣,今秋就可以过去小住赏景了!”
其实她觉得,李俪君现在过去也没问题。山庄房舍都维护得不错,哪怕陈旧,也不影响住人。若有什么缺失的,庄中仆人还可以去向卢家借。卢家这门近邻,不但与李唐宗室有亲,行事作派也很大方厚道,吕嬷嬷很赞成自家小娘子与他家多往来。
卢家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娘子,品貌教养都挺好的。又因为卢家小姑做了女冠的关系,他们全家上下都十分信道,带着几个女儿也爱读道经、燃道香。小娘子可以去交交朋友嘛。
李俪君却摇头道:“玉真长公主与霍国长公主为了裴娘子的名声着想,不曾公开宣扬这门婚事。卢家的小姑子只是在玉真长公主身边侍奉,回家后却随便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卢家人又毫不避讳地将事情告诉邻居家的管事嬷嬷。这个行事作派,不能说不正经,总归是不大妥当的。我们还是尽量远着他家些,免得庄子里发生点什么不寻常的事,他家就要到处宣扬。 到时候麻烦的还不是我们?”
吕嬷嬷忙道:“老奴看卢家倒不象是喜欢乱嚼舌的。只是那卢夫人乃是荥阳郑氏女,还与裴娘子亡夫是一支的,想必是不喜看到她再嫁吧?”
崔嬷嬷闻言道:“世家女再嫁也是寻常事,这有什么?若是荥阳郑氏连这个也要拦着,倒也怪不得裴娘子会与婆家闹翻,还带着两个孩子大归了。”
吕嬷嬷猜测:“兴许是因为她丧夫还不足一年,就想要再嫁的缘故?本身她与婆家就闹翻了,郑氏自然要更挑剔几分。再说,她还带走了一儿一女呢。郑氏想必也担心她再嫁后,两个孩子会被人欺负。我们嗣王的人品,可不大靠得住。”
两位嬷嬷再加一个邵娘子又开始讨论起了这个话题。
李俪君若有所思。难不成卢夫人还指望着通过吕嬷嬷,把婚事透露给她知道,唆使她去阻碍父亲李玳续弦裴娘子不成?这想法也太无理了。李玳早晚都是要再娶的,裴娘子的母亲长辈也不可能看着她守寡一辈子。李俪君才不打算在这里头搅和。
只要不是把小杨氏扶正,谁给她做继母,她都无所谓。
李俪君也不在意嬷嬷们与乳母讨论得多么激烈,只低头再看一眼那叠新产业的资料,便拉过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了“紫云山房”四个字。
她将纸推给了吕嬷嬷:“这就是新产业的新名字了。嬷嬷赶紧让人去刻新碑新匾吧。卢家与郑家如何,都与我们无关。把宅子收拾一下,先将主宅与山顶的竹屋整理出来。我预备下季修真集市开始之前,就先带人过去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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