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招呼汧阳郡王妃孙氏喝了茶,吃了点心,聊了天,又带她逛了一会儿肃宁郡王府的花园。两人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日常喜好,决定以后有空再聚,又相约在八月某家王府的赏桂宴上再见,汧阳郡王妃孙氏方才尽兴地告辞了。秦含真亲自送她出了二门,给足了她脸面。
她道别的时候,还拉着秦含真的手道:“你我年纪相近,性情相投,若是能姐妹相称就好了。你唤我婶娘,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好象把我叫老了一般,也显得没那么亲近。不如当着外人面的时候,你仍旧这般叫我,但只有我们俩相见时,你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秦含真笑道:“我对着您这么年轻美貌的脸,叫您一声婶娘,心里也觉得怪怪的,有些开不了口。只是规矩如此,我们私下若随意惯了,万一到了人前,习惯性地叫出来,可不得让长辈们挑刺儿吗?称呼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你我情谊,原也不拘于这一句话。我们相处时,不讲究那许多长辈与晚辈间的繁文缛节就是了,怎么轻松自在便怎么来,称呼不过是小事儿。”
汧阳郡王妃孙氏顿时觉得这话合自己心意,笑着点头:“你说得不错,以后就这么定了,你可别跟我见外,叫我一声婶娘,便真个把我当长辈供起来了。那我可是不依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相互告别,秦含真又把她送上了马车,热情地将人送走了,方才回转。
然后她就立刻去找赵陌说话。
赵陌这时候正在别院那头,与几个属官说话,处理一些封地上的事务。属官们已经定下日期,准备要搬进郡王府这边了,但各人收拾屋子,也还需要些时日,因此眼下仍旧宿在别院里。赵陌与秦含真新婚已经半月有余,虽然仍旧如胶似漆,却也需得稍稍分心出来,处理一些公事了,不可能真的丢下正事太长时间,只顾着与新婚妻子过二人世界。
秦含真在别院找到赵陌的时候,他刚好将手头堆积的事务处理完,打算要回后院去,见秦含真来了,便高高兴兴地拉着她的手说:“天气虽然凉快下来了,但还不冷呢,咱们要不要搬回别院里住几日?中秋节将至,若是咱们就住这边,赏月别有一番意趣不说,跟祁哥儿一块儿吃饭,也方便许多。还有,若我们是住在这边,把二门关了,我们悄悄儿回永嘉侯府去,陪祖父祖母,还有岳父他们一块儿团圆,也没人知道,省得叫人说闲话了。”
赵陌果然心细,他发现了新婚这段日子以来,秦含真虽然与他一起生活得挺愉快,但还是会有不少地方觉得不习惯的,与娘家亲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心里也很想念。可她若要从肃宁郡王府回永嘉侯府,又不想走外头的大门,固然是可以通过郡王府西侧的长廊穿过前院,走过街桥到达别院,然后再转道后门前往永嘉侯府的花园。但一来这条路距离长不说,居住和工作在郡王府前院或别院的属官与下人们,总是会免不了撞见的。尽管他们都是忠心耿耿,不会随意说主母闲话,可秦含真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如果他们搬到别院住了,赵陌祭出“方便处理公务”以及“方便照顾幼弟”的旗号,便谁也不会挑剔的,反而会夸奖赵陌与秦含真夫妻俩贤明友悌什么的,而秦含真想要从别院回娘家,那就真是几步路的事儿了,抬抬脚就能走到,方便又省事。
别院后门的那条夹道,两边分别是承恩侯府与永嘉侯府,是一条断头路,平时再没别家人会经过。就连皇帝从前偶尔从后门去承恩侯府花园西面的秦皇后旧居晚香阁,也是走承恩侯府西北角的角门与青云巷,不会经过两家侯府之间的夹道。赵陌在婚后几日就把这条夹道的土地买下来了,他愿意与两家侯府共享,自然也没人会反对。如今夹道的开口处已经用木板墙封住,三家女眷相互串门子的时候,便再也不必顾虑路人的目光,也不必提前观察是否有外人经过。当然,这么一来,秦含真从后门前往娘家永嘉侯府或长房的承恩侯府,便也不会再被外人发现了。除非两家侯府有人向外泄露,否则谁会知道呢?
这是赵陌给秦含真准备的其中一个小惊喜。秦含真当然不会埋怨他乱花钱买了块没用的土地,反而高兴极了,那一晚还回给他一个“大惊喜”呢。
如今赵陌提出要搬回别院,也是处处为她着想,秦含真怎会不领情?她笑着说:“当然好了,郡王府虽好,但地方太大了,我住得还有些不习惯呢。当初别院刚建起来的时候,我来此参观,就想着将来一定要在这里住些时日。但成亲时已经入了秋,要在此避暑,就得等到明年了,到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是在京城,还是回了肃宁呢,我心里还挺遗憾的。你愿意让我不留下这个遗憾,我当然巴不得啦。”
赵陌笑着拉住她的手道:“咱们也不必太费事儿,叫人收拾些日常衣物用具过来就好,这边东西都是现成的,侍候的人手也有。若是临时缺了什么,打发人回郡王府去取就是了。”
秦含真对生活水准的要求是只要舒适方便,倒也不需要太多东西,便点头答应了。然后她又拉着赵陌坐下,让丫头们回避了,方才低声将方才汧阳郡王妃孙氏跟她说的话,转告给了赵陌。
说完后,她又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虽然宗室女眷闲来无事嚼舌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非常常见,但京城里每天都有各种八卦,总有人重复议论东宫后院的闲言碎语,好象有些带节奏的嫌疑。特别是太后娘娘与太子妃娘娘之间的矛盾,还有太子妃娘娘不待见陈良媛,看重楚良媛什么的,这些闲话也说得太多了。我初时没留意,后来察觉有异时一回想,最初我听到有人公然宣扬这类闲话,好象就是在湘王府里,后来在另一家王府做客时,也听到别人这么说了,但那家王府的女眷多提了一句,说是在湘王府听闻的。我心想,湘王府的圣眷并不是太好,难不成是湘王夫妇心里对皇室有怨言,所以才在那里阴阳怪气吗?但今日听汧阳王婶说起,又觉得,即使湘王府是流言的源头之一,也不代表与湘王夫妇有关。那位陆四奶奶,就可疑得很。”
赵陌皱起了眉头:“赵陆?他不象是有这等胆子的人。”
秦含真道:“可是陆四奶奶的娘家兄弟可能与楚正方有关。若由此来解释陆四奶奶的消息来源,可以说得通。我只是心里疑惑,如果这些消息是楚家有意放出来的,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楚正方和楚家能有今日,仗的完全就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的名声被败坏,难道他们还能有好处不成?虽然楚家有个楚良媛,可是楚良媛未得宠的消息,连宫外都知道了,他们自然也是知情的。在楚良媛明确生下一位皇孙之前,楚家的翅膀还硬不起来呢,怎会在这个当口自毁长城?”
赵陌道:“这不可能是楚家指使的。若说是楚家的对头,我倒敢相信。楚正方在太子殿下身体痊愈、重拾权柄之前,并未得到东宫助力,却还是凭自己走到了高处。这样的人,不可能愚蠢到自毁长城。”
那秦含真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不是楚家在背后捣鬼,那陆四奶奶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喜欢嚼舌,可是她娘家弟弟才走了太子妃和楚家的门路,在城卫补了差事,转身就说起了太子妃的坏话,这也太白目了吧?难道她跟她弟弟不和?”
赵陌也觉得古怪:“这事儿我会让人去留意的。”然后又问,“你去过的几家王府,女眷们都爱议论东宫的闲话么?”
秦含真耸耸肩:“谁家的闲话都有人议论,只不过有些人特别喜欢拿东宫后院的事儿出来说罢了。哪怕原本只是在说其他话题的,也总有人会绕到东宫去。我可不觉得,这真是无心造成的局面。有些东西,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故意了。”
赵陌便道:“既如此,那我就找赵邛说说话。那是他的嫂子,跟他住在一个府里,想必查起来更方便些。”
赵邛真不愧是消息灵通的人士,才赵陌吃过一顿酒,两日后便有了回音。
陆四奶奶的娘家兄弟,确实是走楚家的路子,才成功在城卫补职,不必远迁到地方上去的。但他走的并非楚正方的路子,而是楚家旁支一个在城卫任官的子弟的门路。当然,后者倚仗的也是楚正方的权势,说陆四奶奶的娘家兄弟与楚正方有联系,也没什么错,只是这种七八品低价武职的分配,楚正方本人未必会关注罢了。
至于陆四奶奶对于东宫消息的来源,也确实有一部分,是她这个兄弟从楚家人那里听说的。楚家女眷除了楚正方夫人时常入宫去见太子妃外,楚良媛的娘家母亲、婶娘,也每隔半月会进宫瞧她一回,这是太子妃特别赏的恩典。因此,楚家女眷能知道东宫的消息,实在不稀奇。而由于楚良媛迟迟未能受宠幸,楚家女眷们心里也在为她打抱不平呢。她们有人埋怨太后不肯助楚良媛一把,也有人埋怨太子妃唐氏不够给力,当然也有人觉得楚良媛没用的。态度各异,议论也都不同。至于陆四奶奶听说后,是怎么形成那种论调的,那就不清楚了。
赵邛只道:“我这位嫂子,面上装得嘴甜,其实性子尖酸刻薄得很。自家过得不好,便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了。人又愚蠢,不知轻重,只以为有了王妃宠爱,便无所顾忌。反正她如今已经被王妃罚禁足在家了,暂时不敢再轻狂,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赵陌谢过他,才打算回去告知秦含真结果,却见得阿寿脸色大变地飞奔来报:“郡王爷,宫里急报,东宫起火!”
赵陌大惊:“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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