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世子在赵陌面前多说了一会儿的话,自认为已经再次加深了山阳王的嫌疑,方心满意足地走出了肃宁郡王府别院的大门,却看见山阳王的马车停靠在路边,山阳王掀起车帘,一脸期盼地等候着自己。
简直就是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真是……太听话太好糊弄了!
蜀王世子完全不知道山阳王刚刚阴了自己一把,只当对方真的十分听话,不过是个任由他摆布的可怜虫。既然对方主动撞了上来,他自然是要继续摆布下去了。
蜀王世子欣然上了山阳王的车,在回家途中,他和颜悦色地宽慰山阳王:“王叔不必担心,方才我替你说了两句好话,肃宁郡王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那不过就是一只寻常的机关匣子,称不上什么稀罕物儿。王叔已经送了一只差不多的机关匣,再搭上那许多金珠玉帛,已经胜过原物许多。肃宁郡王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没有理由再恼下去了。他虽年轻,其实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山阳王想起方才自己在阿寿面前说的话,心里先虚了一下,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殷勤笑道:“多谢王侄了,今日真是多亏了你!先前把东西摔了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你说我怎么就摔了呢?明明地下也没什么东西呀?”
蜀王世子微笑不语。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绊的人。山阳王身材肥胖,挺着一个大肚腩,一般情况下,低头看是看不见自己脚尖的。蜀王世子觉得自己当时行动很隐秘,不愁会被人发现真相。山阳王这样一心相信自己的蠢货就更不可能察觉什么了。
更何况,山阳王根本就不知道皇城密谍司搜捕北戎人的事,便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又能如何?一句“不小心”就能混过去。而等到真相出来的时候,山阳王早已经……
蜀王世子淡淡地看了山阳王一眼,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设套下手,永除后患了。正常情况下,设计陷害赵陌的人看到机关匣中没有预期中的书信,就该知道自己阴谋“暴露”了,总会有所反应才对。他不可能蠢到让太子有机会将山阳王抓起来询问,然后被山阳王供出来。
他该如何让山阳王对自己更加信任一些,然后死得不明不白又不会引起外人怀疑呢……
蜀王世子微笑着看向山阳王:“王叔不必客气。其实侄儿觉得王叔今日兴许是运气不好。肃宁郡王的书房里,铺了那么厚的地毯,看着倒是好看,脚踩上去也软和,但那地毯若是起了褶子,人走在上头很容易就会摔跤的。侄儿看,王叔兴许就是不习惯踩那样的毯子,才会摔倒吧?不过肃宁郡王既然当时没有生气,王叔也已经赔过礼了,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王叔也不必总是记在心上。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肃宁郡王,多说些好话,送些礼物,他定然不会再记恨你的。若是王叔实在心里没底,侄儿也可以代为说项。”
山阳王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他虽然不算聪明,但自问也不是太蠢。今日赵陌书房里的地毯是否有皱褶,难道他踩在上头感觉不出来么?他分明记得自己当时是被绊了一脚,地毯皱得再厉害,还能漫上他的脚背不成?他原本只是想给蜀王世子一个机会,只要蜀王世子老实交代,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不会计较太多。毕竟他确实欠了人家的老子,而眼下人家也正在帮他巴结贵人。可他不计较是一回事,蜀王世子一个晚辈将他当成傻子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当着他的面都能睁眼说瞎话,这样的人如何信得过?就算蜀王世子在太子面前为他说好话了,谁知道转过身,又会不会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山阳王虽然没什么骨气,但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宗室出身的自尊。若今日绊他一跤的是肃宁郡王赵陌,他一声都不会吭。可蜀王世子的处境没比他强多少,凭什么耍他?!
他撇了蜀王世子一眼,没有说话。
蜀王世子立刻就察觉到了山阳王的态度变化,心下微微皱眉,试探地问:“王叔怎么了?”
山阳王淡淡地道:“王侄,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才在肃宁郡王的书房里,是你伸脚绊了我一跤的吧?你不必狡辩,我感觉得真真儿的,是有人伸了一只脚来绊我。当时我身边只有一个你,太子殿下与肃宁郡王至少离我一丈远,下人不是在门外就是在墙边,除了你,就不可能是别人了!你与我说什么地毯绊人呢?真当你王叔我是傻子了么?”
蜀王世子面色微微一变。傻子居然也有机灵的时候?他干笑了下,试图要为自己辩解。
山阳王却摆了摆手:“你也不必跟我说太多,只需要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绊我那一跤?若是记恨我对你父母兄弟见死不救,趁我不备暗算我一下,我没什么可说的。王叔确实有些对不住你父亲,可你父亲当日闯的是什么祸?我能救得了他么?真为他求一句情,我一家子就都赔进去了!我家里孩子都还小呢,我做爹的总要为他们着想。你是怨我自私也罢,无情也罢,反正你父亲当日会选那样一条路,就该预料到失败那天会有什么下场。我只是不想无端跟着你们家一块儿送死罢了。”
蜀王世子的神色冷淡下来:“王叔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山阳王道,“就是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是王叔不明白你的意思。若你真个怨我,又为什么要在太子与肃宁郡王面前为我说好话?当日在东宫,你直接不理我,不就完了么?可你既然有心要与王叔和睦相处,那又何必再绊那一跤?虽说王叔摔坏了肃宁郡王的一个机关匣子,好象得罪了他,但赔礼送上去,肃宁郡王还不至于小气得为了那一个机关匣子,便将王叔往死里整治。所以好侄儿,你到底有何用意?王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难不成你就只是为了让王叔多损失些银子财物?你若不跟王叔说实话,王叔心里实在不得安宁,总担心你是在暗中使什么坏。”
蜀王世子顿了一顿,低下头去:“王叔莫怪,侄儿……不是有心的。当真是不慎踩错了地方,才会绊着了您。但当时那个情形……侄儿的处境也不是太好,生怕太子殿下与肃宁郡王误会,侄儿不敢说实话,只能当作是王叔自个儿不小心。侄儿不也为王叔求情了么?不过是一时不慎,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后侄儿担心王叔责怪,才不敢说实话的。王叔要打要骂,侄儿无话可说,但王叔若因为这点小事,就疑了侄儿,那就太让人伤心了。”
山阳王睨了他一眼,不是很相信他。但蜀王世子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肯松口,似乎就只能不欢而散了。山阳王想想,觉得这只是件小事,日后多提防着他些就是,倒也不必真跟他翻了脸,自己总归还有需要他的地方。
这么想着,山阳王脸上便又露出笑容来:“既然只是不小心,王叔自然不会再怪你。往后你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有话只管实说就是。你我叔侄是何等关系?实不必外道!”
蜀王世子重新露出了微笑:“王叔说得是。今日是侄儿做得岔了。”他顿了一顿,“为了向王叔赔礼,侄儿告诉王叔一件秘事如何?侄儿今日原本要落后王叔一步离开,其实是有事要去办的。但既然遇上了王叔,那请王叔与我同行,也无不可。”他把声音压得低了些,“此事大有利可图!若是一切顺利,别的不提,你我两家日后在城中,处境就会好得多了,说不定手里还能得些实权。”
山阳王眼中一亮:“这话怎讲?!”
蜀王世子就告诉他,太子妃唐氏的表兄弟楚正方,如今正任职城卫副统领,手掌大权,据说用不了多久,就有望接任云阳侯的正统领之职了。这样一位实权大臣,他有个秘密。外人还以为他品行端正,夫妻恩爱,事实上,他在城中有一处外宅,养了个美人在里头,据说是位犯官之女,乃是楚正方昔日旧识。这事儿楚正言家中无人知晓,唐家人与太子妃也完全不知情。楚正方借着自己在城卫的权利,把事情瞒得死紧。只是他运气不好,那处外宅的前任主人,与蜀王世子妃的娘家有些亲缘关系,因蜀王府坏了事,才跟着受了连累,连京中的产业也没保住。蜀王世子从前曾经听妻子说过那座宅子,有一回偶然路过时,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了楚正方的秘密。
蜀王世子对山阳王道:“侄儿在那宅子附近安排了眼线,知道今日夜里那楚正方就会前往外宅过夜,正寻思要找个理由,与他偶遇。等他知道自己有把柄握在侄儿手里,只要侄儿的要求不过分,他还不得有求必应么?王叔索性与我同行,也诈他一诈?旁的不提,王叔日后若想在城中置办多几处产业,有城卫的人做靠山,还怕会吃亏不成?”
山阳王听得有几分心动:“真的假的?我从前可没听说过这种事!”
蜀王世子一哂:“若是人人都能知道,侄儿也就算计不了他了。王叔去不去?你不去,我一个人去。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处,不占白不占。楚正方是太子妃的表兄弟,甚得太子妃信重。若能打通他这条路子,哪怕是在太子殿下处得不到多少好处,也能从太子妃那边补足了。”
山阳王想了想,便点了头:“行!今晚我去寻你!在哪里会合?”
蜀王世子笑着拉住了他:“王叔还等什么今晚?咱们这就过去,寻个地方消遣,边等边吃酒如何?若是太过刻意了,反而容易引人怀疑。咱们不是特地去守株待兔的,是侄儿见王叔心情不佳,特地请王叔吃酒散心,偶然遇上了谁,那都是天意!”
山阳王会意地笑了:“对,对!是天意,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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