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走到我身边,凑过来看我的罗盘,然后问我,这指针一弹一弹的是什么意思,抽羊角风了吗。我白了他一眼后说,这表示这个柜子里就有我们要找的第一个线索,因为这整间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反应,就这里才有,都缩到一起了。胡宗仁点头说,嗯,浓缩才是精华嘛。
我懒得理他,而是让他先站后边一点,接着我在几个主要的出入口,即使我们进来的那个双层双开门,和另一角的那个类似库房的小门处,在门的两侧按好了绳头钉,我甚至还用皮塞子堵住了洗手池的下水口,接着我找来一根凳子,攀在上边,在每个灯管上都画上了一个很小的敷,这样一来我就能比较放心一点,因为这个房间里但凡能被灯光所照射到的地方,都会扩散为数个较大的敷阵,且彼此重叠,能确保那个鬼魂会老老实实呆在这个范围内哪也逃不掉。
等到一切就绪后,我示意胡宗仁可以打开十号冰柜了。在此之前,我让梁政委稍微站到角落里一点,并且没好气的跟赵婧说,既然你不帮忙办事,你帮忙保护下人可不可以?如果不行的话那我自己来好了,你也可以滚蛋了。其实跟美女说出滚蛋这样的重话实在是非我所愿,不过我内心确实无法原谅赵婧,起码当时是这样。
梁政委站到一边后,赵婧护在他的深浅,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指缝里夹着一张道符。我也是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捏着一段红绳,站在胡宗仁身后大约一米的位置。胡宗仁伸手拨开柜子上的锁销,然后呼的一声就把柜子给拉了出来。十号冰柜位于从地面向上数的第二排角落,因为我们知道里边可能会有怪异现象,所以胡宗仁是站在柜子的正面的。而如果当初那个医护人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十号冰柜的话,按照地形来看,他应当是站在柜子拉开后的右侧才对。
胡宗仁拉开柜子后就迅速朝后退了几步,我也跟着退后,罗盘的反应明显的变得强烈了许多,但依然呈现纠结焦灼状。我们站在原地盯着打开的冰柜十几秒钟都没有动,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只能看到一个乌青甚至有点发白的额头,和一半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肩膀。即便是罗盘上反应强烈,但是我们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攻击的迹象,试想了一下,假如这个死者死亡的时间是十天左右之前,因为第一次出事的那天已经是第七天了,找到我们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么长的时间,加上这个逝者生前是知道自己身患绝症,而不是突然暴毙,所以他不应该存在那种认为自己还没死这样的想法,换句话说,他此刻既然在这里,那就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所面临的选择,也无非就是离开或留下而已。
眼看没动静,胡宗仁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点头,于是我们俩慢慢靠近拉开的冰柜,这次我们站的位置就是在冰柜的右侧了,大概是之前那个医护人员站立的位置,但是我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尸体的眼睛竟然也是睁开了,但是眼仁却望着自己头顶的方向,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判断,当时胡宗仁拉开冰柜的时候,它是知道胡宗仁当时的位置上是站了一个人的,所以是自己有选择的睁开眼睛然后盯着那个方向,加上想到之前那个医护人员说尸体的眼睛看着自己,而他所站的位置应该在冰柜的右侧,所以说,假如我此刻把冰柜退回去,然后再一次拉开的话,尸体的眼睛就会从盯着自己头顶的方向,而变换到我目前站立的这个方向。
这并不是诈尸,而是一种比诈尸还更危险的举动,因为这个死者的亡魂是占据了他自己的尸体,他的身体早已死亡,时间久了,死亡的尸身会赋予鬼魂更大的负面信息,好端端的一个新鬼魂,会很有可能因此变成一个戾气很重的恶鬼。否则一个死亡时间不长的鬼魂,是不可能有当下罗盘上反映出来这么强烈的灵动的,这就意味着,此时此刻,这个鬼魂已经开始渐渐走入了魔道。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和先前梁政委跟我们描述的大致上一样,张着嘴巴,微微昂着头,尸体的脖子和胸膛之间的地方有三坨棉花球,棉花球上已经有晶莹结冰的感觉,这表示当初那个医护人员在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报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动过这具尸体。尸体的皮肤就是大家能想像得到经过冷冻后尸体的颜色,他的手臂很瘦,癌症患者在治疗晚期大多如此,因为不论给他们吃多好的补品,其实营养全都让癌症肿瘤给吸收了去,反而加速了它的生长,然后把健康的肌体蚕食,使得他们骨瘦如柴。尸体的右手手背和手臂内侧的上,都密密麻麻出现了很多大约五毛钱硬币大小的淤青,这紫红色的颜色在苍白的尸体上很容易被发现,每个淤青的上边都有一个颜色更深的小孔,我知道,那是输液留下的针孔,而这具尸体显然是生前已经被扎了无数针,导致手上遍布着针孔。其实想想还觉得挺可怕的,也实在可怜。
我转头看了看赵婧和梁政委,梁政委个头比较大,有点微胖,是属于那种婚后中年男人的标准体型,而赵婧这比较娇小,也很年轻漂亮,但是梁政委躲在赵婧的身后,这样的画面让我不禁觉得有点滑稽。从梁政委脸上那害怕的表情和赵婧脸上那坚毅的样子来看,很像我那段日子痴迷的一款叫做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梁政委很像是在躲在后边需要保护的向日葵,而赵婧则更像是在前边保护的那个表情严峻的坚果墙。
转过头看胡宗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死者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按了两下,我看见肌肤非常容易就被按进去,但是皮肤的表面还结着亮晶晶的好像霜一样的东西,而后胡宗仁又把手指伸到尸体右手和床板之间的缝隙里,然后轻轻往上抬,手臂竟然像活人一样轻易被抬了起来。胡宗仁又转头看了看我,但是脸上已经没了那种嬉皮笑脸的感觉,而是很严肃,我知道他此刻想的和我一样,我们已经完全确定了,这里的这个鬼魂正是占据了自己的尸身,是自己对自己已死亡的尸体的鬼上身。
这个时候,我心里一惊,对胡宗仁说,你快看他的眼睛。胡宗仁转过身去,然后吓得退后了两步,甚至撞了我一下。因为在刚才我们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尸体的右手上时,我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尸体的眼睛已经从最初盯着自己的头顶看,变成了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而我们所站立的位置位于他视线的下方,所以他就好像低着眼睛看我们一样,这样的眼神很可怕,也让人觉得不舒服,我甚至因此戒备起来,因为我察觉到罗盘的指针已经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就好像是这个鬼魂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对我们刚才摆弄他的尸体感到非常不高兴一样。
胡宗仁见状后,迅速双手合拢,站直了身子闭眼开始念咒,咒文是安魂咒,各家各派但凡跟鬼魂打交道的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段安魂咒,效果和方式都差不多,念了几遍之后,罗盘上的指针稍微安静了一点,但依然让我觉得他非常生气,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头顶的吊灯开始有些微微摇晃起来,这很容易区分,因为光线的关系让太平间这个原本就比较可怕的地方变得更加诡异,而与此同时,哗啦啦一声,洗手台上的水龙头竟然自己打开了,喷出一股子水出来。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对胡宗仁说,赶紧把尸体推回去,咱们再另外想办法。虽然胡宗仁不愿意但是他还是照做了,这个时候他抬头看了下我们头顶的吊灯,晃动的幅度也更加大了一点,他才知道事情好像已经超过了我们最初预想,于是他伸手去推冰柜的盖子,打算把尸体推回到格子里,就在这个时候,这具尸体的双手竟然呼啦一声抬起来,以一种好似高举过头的姿势,死死抓住了胡宗仁的双手。
在场除了胡宗仁以外的三个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坏了,在赵婧身后的梁政委甚至用他们北方的方言吓得大喊了一声俺滴个亲娘也,接着就靠在身后的墙上,慢慢站不稳的坐到了地上。我看见胡宗仁被抓住了,于是就丢掉手里的罗盘冲上去抱住了胡宗仁的腰,想要帮助他挣脱,但我却发现那双死人手却抓得死死的,我和胡宗仁两个大男人用力朝后挣脱都没有办法逃离,换成是活人的话,我和胡宗仁同时这样拉扯,恐怕对方的手臂是会脱臼的。胡宗仁大声对我说,快,我右边裤子包包里的香灰,抓出来撒他!
我来不及多想就把手伸到了胡宗仁的右边口袋里,除了抓到了香灰之外,我还察觉到这家伙没穿内裤。来不及恶心,我一把香灰就朝着抓着胡宗仁的死人手上撒了过去,加上我们一直在朝着后边挣脱,这个时候却好像突然脱力了一样,哐当一声,这个冰柜竟然被我们死死的给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尸体也因为掉落的关系,侧躺着。
我只记得我们当时非常害怕,胡宗仁好不容易挣脱以后,对着我们大家大喊了一声快跑以后,就带着我们夺路而逃。我来不及去捡地上我之前丢掉的罗盘,跟着跑了出去,我走到门边后让赵婧和梁政委先出门,然后我才跨过绳头钉,关上门以后,我吐了点口水在我手心里,混合了先前从胡宗仁那里拿到的香灰,迅速在双开门的接缝处画了一个敷,然后逃到了走廊上。
我们四个人站在走廊里惊魂未定的喘气,就在这个时候,被我画了敷的那道门咚的响了一声,门朝着我们的方向微微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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