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不知道新安营临阵倒戈的楚穆,却是整齐了大量兵马,囤积在营寨之外。
因为此时的江城之上,已是传来了阵阵战鼓之音。
楚穆并不知道程子孝和刘达的真实目的。
他只知道,推己及人,若换作是他,有这么一支孤军以命搏杀,打乱了敌人的阵脚,那么这个时候,绝对是他大举进攻的绝佳时机,因此楚穆自然觉得李常也会这般用兵。
而江城上的擂鼓之声,在楚穆心中正是那大军冲锋的号角之音。
所以他将没有前去支援夏灵军大营的辽州军全数集结了起来,拉开架势,摆好阵型,准备好应对江城方向的再次攻袭。
……
然而这擂鼓之声,虽说的确是萧家军冲锋的鼓点之乐,却并不会真有萧家军将士冲杀出江城。
因为先前,在程子孝和刘达被围住的时候,江城上的李常已是从火光的形状,看出了程刘二人陷入包围,面临险境。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让人敲响了战鼓。
李常非常清楚,他无法再派兵出城。
毕竟这样激进的搏杀或是营救,根本毫无意义,反而会使得本就不足的守备兵力,再次削减,让本就危急的江城局势,更加恶化。
所以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希望可以以此来扰乱楚穆的思绪,打乱对方的阵脚,让对方以为江城又要出兵攻袭,从而削弱部分程子孝和刘达的压力。
当然李常也知道,这么做的收效,微乎其微,只是此刻的他,早已别无他法。
当然李常有这样的无奈之举,和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他无法看到,战场的真实情况,也更想不到,新安营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
而随着最后一排夏灵军守卫,被程子孝和刘达,杀翻在地。
两人的面前,已空无一人,就只剩下一排木栅栏和拒马。
清除这些障碍,他们就可以完全冲出夏灵军的大营,
接下来便是再无阻拦的康庄大道。
刘达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挥舞起手中的大刀,
要知道刘达的大刀,比起那伐木的斧头可要厉害了不知多少倍,仅是一刀下去,大腿粗的木桩已是断裂开来,飞将出去。
七八刀之后,围栏之处,已是出现了一道两丈宽许的通道。
紧着便听到刘达的嘶吼声:“大哥,你带弟兄们先逃,这里我来断后!新安营的弟兄们,速速过来,快撤!”
程子孝闻言,正要开口,却见刘达无比认真的转头看向他:“大哥,你知道我就一莽夫,莽夫便该有莽夫的作用,没人比我更适合,况且接下来的路,更需要你带领他们走下去,而不是我!”
程子孝正要反驳,却见刘达手中的大刀狠狠的拍到自己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刘胖子,我真谢谢你!)
虽说刘达控制了力道,可是这一下,依旧凶狠异常,程子孝的马儿屁股上的铁甲,不少片甲都给拍得扎进了肉里!
马儿那是一声嘶鸣,直溜溜的冲进了黑暗之中!
程子孝紧抓缰绳,才幸得没被甩下马来,
当程子孝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在回回头,却是听到了刘达的声音:“大哥放心,我刘达命硬,肯定很快便能追上你!”
于是乎冲出很远的,程子孝也不再纠结,驾马继续前行。
黑夜之中无人看到程子孝那泛红的双眸,却有着决绝的眼神,毕竟出江城时,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目标是什么,后果又是什么,他们都是军人,有的情感只能咽下去。
而其他萧家军将士见状,也纷纷跟着程子孝的马儿冲了出去,不过仍然有三五人留在了刘达身旁。
……
而也直到这一刻,正面面对所有敌人的刘达,才发现原来每一个新安营的将士,都特别容易认出来,因为他们的兵器上,都系着一条白布。
只不过兵器上系布条,原本在军中非常常见,再加上新安营是突然倒戈,战场又混乱,其他人才未曾及时发现而已。
而刘达之所以有此发现,还是因为他骑着马儿,所在的位置又是在大营的最后方,来人都在他正前方,他自然能从面前厮杀的人群之中,轻易的看出端倪。
而有了这个发现,刘达自然就好分辨敌我了,凡是兵器上系着白布条,又对他没有丝毫攻击举动的,经过这条他劈砍出来的过道,刘达一律放行,而没有系白布的,他是来一个砍一个!
混乱的厮杀依旧在持续,但渐渐地,已是有近千名,新安营的将士,趁乱冲出了营地,追随程子孝奔去。
而此时的这个缺口处,已是倒下了成片的尸体,萧家军留下的那三五个将士,便在其中,还有许多是辽州军狼骑军圈养的恶狼。
然而纵使是这般,刘达依旧傲然骑马立于过道之中,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那满身的鲜红,那壮硕如牛的身躯,还有那眼中满溢的杀意,竟是让人一时间不敢再试图从这条通道追去。
而新安营的将士,此刻也终于从混乱的人群之中,剥离出来。
七八百人,就这般于刘达站到了一块,扞卫着这条通道。
激烈的厮杀,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止,双方相互对峙起来。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不知谁起了头,许多敌人,放弃了进攻刘达和新安营守住的通道。
他们开始从其他地方,开始拆卸大营的围栏,试图,打开新的缺口,前去追击程子孝。
见到此状的刘达,此刻也已经意识到,夏灵军的大营,很是广阔,一旦其他缺口破开,他这条通道便不再是唯一,他和新安营的弟兄们,都会再次陷入包围,现在再去守这条通道已是毫无意义,唯有撤退方有一线生机。
可就刘达也清楚,一旦撤退,必将受到对方追击,没有寒州马的速度,新安营的弟兄们,很难逃脱追击。
他们已经死了太多兄弟!
他们本可以都好好活着!
皆是因为要救自己和程子孝,才会落入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绝境!
刘达的机智告诉他,必须离开这里!
而刘达的内心却告诉他,大丈夫岂能忘恩负义,他必须要留下来独自吸引对方的人马,让新安营的弟兄们,能跑一个是一个。
刘达内心无比挣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道声音,从刘达面前的新安营将士之中,响起。
“刘将军,快走!我们来挡住他们!”
“快走啊,刘将军!”
“弟兄们,死我们也要将他们拖在这!”
“兄弟们,杀上去!”
“杀!”
……
随着这一声声的叫喊,新安营的这七八百人,他们没有一人后退,反而不要命般的扑向了正在砍砸围栏的士兵。
刘达被眼前这新安营将士赴死一战的场面,给完全震在了原地。
而这真是这时,一位新安营的年轻士兵,趁刘达愣神之际,猛的撞向了盘龙!
盘龙侧踩了几步,受惊之下是抬蹄嘶鸣。
而刘达瞬间回神,当下也是一惊,以为有敌来袭,可还未等刘达抽刀砍向撞击他马儿的人,刘达便已见到那撞击他的人,满脸泪水的朝他嘶吼。
“刘将军,别让弟兄们白死,快冲出去,找到世子殿下,日后为我们的廖将军和蒋将军报仇!快走!这里交给我们!快走啊!别让我们白死了!”
刘达看着眼前这位,身材瘦弱,年龄约摸不过十六的小兵,他的心脏像被人猛的抓了一把。
这一次,他再没有犹豫,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向着程子孝离开的方向冲去。
而刘达时不时的回头,他看到了身后,一条条白布条,组成了一条长线,在围栏的那边疯狂的舞动,
他看到新安营的弟兄们,在火光摇曳的夜晚,疯狂的厮杀,一个个倒下。
他看到了无数的人影刀剑扑向了他们。
刘达眼眶湿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盘龙跑的飞快,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然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却是刘达,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初到萧家军,这些新安营的将士,可以说和他完全就是陌生人!
可就是这群陌生人,不惜性命的救下了他!
萧家军新安营将士们的恩情!
他刘达记住了!
廖正棂和蒋洪的仇!
他刘达也记住了!
……
夏灵军大营一战,打三个时辰。
随着最后一个新安营将士倒在乱刀之下,此战也就此结束。
傻傻从黑夜,等到黎明,终于见到江城城门依旧紧闭的楚穆,
听着夏灵军大营最后的战斗结果,新安营的叛变,导致来袭击的程子孝和刘达两名大将脱逃,三军将士伤亡不小,狼群死伤四十余匹……
楚穆的嘴角抽搐着,紧握的拳头,关节处咯咯作响。
楚穆知道自己被李常耍了。
若是没有那江城传来的战鼓声,他早就亲自率军前去围剿了,岂能让一人逃脱?
但很快楚穆便平复了心情,他平静的说出了
“撤兵回营。”
……
楚穆大帐之中,楚穆看着地图,身后是他辽州军的一众大将。
“大帅,程子孝和刘达真的不用派兵去追了吗?”其中一员大将出声询问起来。
楚穆继续看着地图,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追得上吗?他们骑的那可是寒州马!
再说也没有追的必要,飞卢城已在我们手中,他们那点残兵,对飞卢城构不成威胁,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围杀萧鸿的大计,
只要看到飞卢城上的帅旗,他们便只能绕道前往长令口了。”
“大帅,长令口的顾思卿,要是赶来,可不好对付。”
“江城坚持不到顾思卿赶来,那钱昌攻打新安城的战报,想必今天晚间便会送来,他顾思卿便是有八条腿,也同样赶不上驰援新安城。”
“那大帅,可要通知钱昌,顾思卿有可能前往新安城,让他早做防范。”
“不必,勤王很快便会抵达新安城,那里自有勤王坐镇,我们无需担忧。
倒是昨夜被程子孝和刘达这么一闹,让我攻下江城的时日,需要在推后一日。
真是没想到廖正棂和蒋洪这两人,带出来的兵,这般有骨气,居然敢跟我叫板!
对了,他们人呢,可有消息了?”
“回大帅,自从那日他们被七情剑派的古家兄弟二人带人,闯进花都城外黑牢营劫走之后,我们派出了不少人,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这新安营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我们杀了他们的主帅!”
“不管,哪里得到的消息,此事都务必重视起来,
有一个新安营,保不准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毕竟尚岳,荒川和夏典,以及他们手下的一众弟兄,在两军之中,威望都不低。
让弟兄们都这两日都多注意些,花都守城军和夏灵军将士的动静,一旦发现有人试图煽动将士们的情绪,格杀勿论。
这两军人数众多,要是真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对了,让派往两军领兵的众弟兄们,去领些银钱,找个借口,分发到这两军将士手中,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他们个个都他娘的一股子热血,有钱不要,要学着新安营的将士!
对了,追查古家兄弟的人,还得再多派出去些,毕竟他们劫走的,可不只有廖正棂和蒋洪,还有尚岳,荒川,
这两人可都不是善茬,虽说已是废了他们的双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特别是尚岳,人虽老,却余温不减,
不除之,我心不安啊!”
“是大帅!”
……
许久之后,一众辽州将军走出楚穆的营帐。
“大帅,当日若要听我的,全杀了,也不至于会留下如此隐患。”
“大帅那不是考虑留点后路吗,毕竟夏灵军和花都城守军,那么多人,谁知道能否真的都能接管,有他们作为人质,至少兵变之时,也能多份保险不是。”
“就是,大帅那是保险起见,再说了谁知道七情剑派的古家兄弟,会早早潜伏在花都城中,还那般大胆,连重兵把守的城外黑牢营都敢闯!”
“行了,都别说了,快去让弟兄们来领钱,那新安营一闹,我这心里也不踏实,还是快些按大帅说的,做好安抚才是正事。”
……
而另一边。
经过短暂的歇息等待,程子孝和刘达,终于再次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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