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最后一句,荒川方才回过神来,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尚老虽调三支部队将廖正棂,围在中间,不过是要监视,并没有要真正收拾他的意思,
要真到三营攻杀的那一步,铁定廖正棂已是出来问题,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而刚刚尚老方才那番话,显然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差点着了夏典的道!
……
终于想清楚的荒川,一改方才的态度,没再多言,只是抱拳道:“是荒川失态了,明日我便叫张脍和赵芮按尚老的意思行事。”
……
而看到这一幕的夏典,则是脸上笑容依旧,心中不禁暗暗叹息,眼看这把火都点着了,硬是让尚岳给浇灭了,真没劲。
……
其实夏典本也不想这般火上浇油,只是今日他帮尚老出头,没曾想尚老不仅没任何表示,反倒当众训斥了自己。
夏典原本在夏灵军中便是金字塔顶端的人,谁敢给他甩脸子?
所以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却又没地发泄,毕竟一个人和他同品阶的荒川,另外一个更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尚岳。
也正因此,夏典方才会这般想将事情闹大,看看这个与尚老有些私交的荒川真出事了,尚老会是个什么反应。
……
而计划泡汤的夏典,此刻没了煽风点火的兴头,心思自然也就转到了别的地方:“尚老,其实不仅是荒将军,我也没看出廖正棂有何不妥,能否请尚老讲讲,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细节。”
……
闻言,尚岳看向夏典,心头有些火气,但还是压了下来。
他与夏典一道来的花都城,相处近月,他知道夏典其实没那么不堪,也看的出夏典刚刚的行为,多半和先前自己没给他留面有些关系。
毕竟身为皇室宗亲的夏典,从小娇生惯养,性子确实皮了些,也傲过了些,像个没完全长大的孩童,与他三十多的年龄完全不相符。
而尚岳一路压着他,也是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性子,今后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
现在看到夏典没了那挑事的性子,反倒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尚岳那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也只能摇摇头,叹了声,解释起来。
而荒川见状,也连忙竖起耳朵,凑过来认真听了起来。
……
“老夫今年六十有六,行兵打仗半生,见过太多的离合悲欢,也见过太多太多的将帅之才,比老夫优秀的便不下数十人!
但也正因见得多了,听得多了,看人的本事也就慢慢练出来。
老夫相信那廖正棂所言,至少有八成是真的,若非如此,这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又怎能骗得过你们。
但你们俩可还记得,在来时的路上,我曾问过你们一些关于廖正棂问题。”
“记得,是关于他为人的问题!”夏典应道。
“没错,当时小川告诉我,这廖正棂是个难得的痴情人,妻子与他乃是青梅竹马,他的岳父更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但痴情人老夫见得多了,哪一场仗打下来,不拆散几对鸳鸯,
那廖正棂确实哭得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但他骗不过老夫的眼睛,他方才并未真动了情。
你们可再回忆回忆方才的场景。”
听到这,荒川和夏典皆是抬眼,回忆起方才军账中的情景来。
片刻之后,夏典突然激动起来:“尚老说的果然没错,我努力回忆方才帐中的场景,
我记得所有廖正棂口中对亡妻身死的愤恨,也记得他所有的动作,可唯独不记得他脸上的表情!”
听到这话,荒川犹豫片刻附和道:“你说的我都记得,可我也还真不记得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可这似乎什么啊,不能说他撒谎吧!”
“荒将军,你可是不常去看戏?”
“看过,但不常去。”
闻言夏典不知为何脸上浮出一副得意之色:“那不就结了,我告诉你,在上都城,戏台上的戏就那么几出,所有的戏子动作也就那么几个,戏词也是一样,千篇一律,可就是有人能成角,你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荒川脸上写着两字——呆滞!
“告诉你吧,在上都城,戏台上能成角,让人追捧的,并不是他动作比别人干净利落,也不是他的戏词功底,比别人扎实,
而是他的表情,所谓眉目便可传情,真演到动情时,那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感同身受。
当初上都城听茗楼里演萧昙的就是个男的,可那眼神,那味道便是我也心头一动!
所以人们记住的往往是那一刻,台上人的表情,她的脸,她的笑,她的哭!
只有那不入流的,一段戏演完,才会让人记不住他的长相!”
“夏典说的没错,要知道一个痴情之人,面对妻子被人杀害时,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是不可能让人忘却的,那是极致的绝望,痛苦,悲伤,还有愤怒。
可这些我在廖正棂的脸上,都没看到,
所以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哪怕他再是捶胸顿足,仅凭这一点,老夫便能断定,他的妻子绝对没死!
又或者他根本不爱自己的妻子,可方才他说到马尾坡大火,他的岳父还在马尾坡上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焦急,又是那般真切!
能为了岳父冒险离开新安城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去马尾坡不假,他与辽远营血战,也不假,但他说妻子被杀,岳父被杀,绝对是假话。
那么你们可以想想,既然没死,为何不带着一起逃出来,又为何说了那么多实话,却要故意隐瞒他们还活着的事实?
答案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没在马尾坡,也没有死,而是留在了新安城,并且非常安全,比带来花都城,还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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