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不想给老朱家打工。
原因非常简单,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在中央集权制的中国,皇帝的权利太大了,臣子的小命太没保障了。
陈华可不愿意为大明朝摆平了张献忠、李自成,打平了鞑子后,自己再去断头台上走一遭。何况抢救病入膏肓的大明朝,所要耗费的精力心血,一点都不会比推翻了大明朝重塑天下来的少。陈华何苦去吃力不讨好?
“便就是如森儿所言,当今天子补救倾危,力挽狂澜,真就重兴大明。你们以为,那彼时之朝廷就能容忍的下我等吗?”
一声惊雷砸的所有人都眼前冒金星。
陈华之前的发问还兀自叫在座的一干人懵懂,内里一些人还正艰难的在脑子里勾勒朝廷钱粮短缺——无力外击满清,内剿流匪——就不得不再行加税——惹得天怒人怨——以至于民『乱』杂生——让朝廷只得花费更多的钱粮去镇压抚剿,这么一个恶『性』循『乱』圈。
现在就又抛出了一个震撼人心的问题——朝廷真的中兴了,那是否还能容忍的下郑家?
“怎的可能!”郑鸿逵第一个把脑袋摇起。“兄长虽平粤寇,征生黎,击退侵厦荷夷,灭巨盗刘香,果建奇功,为海上十数年所未有。然以私款养军十万,只此一条,我郑氏于朝廷眼中便是莫大隐患,不可不除!”
郑鸿逵的脑子比郑芝豹,甚至是已经死去的郑芝虎都好用的多。毕竟我大明的武举是要考策论的。
他能考中武进士,自不是莽夫粗汉,郑氏的前途,郑氏与朝廷不可化解的矛盾,郑鸿逵如何不知道?
陈华注意到,郑森这一刻的表情是木楞的,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相信这一刻他的心中一定充满了悲伤,然而人的成长需要的就是伤痛。
“兄长坐拥十万军,威盖东南,不是诸侯胜似诸侯。一旦朝廷中兴,威仪尽复,定容不得我郑家的。除非兄长愿拱手而降,自缚入京,叫我郑家任由朝廷鱼肉。朝廷看在兄长威势及多年来为大明多立功勋的份上,许能封个爵位,放我郑家一马。”
但那形式必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郑家如案板上的猪羊,任由朝廷宰割。这又岂是郑氏集团所能接受的?
别忘了他们的出身!
果然,听了郑鸿逵这话,在座的所有人脸『色』全都难堪了来。
郑家是他们的领头羊,领头羊都被人杀了吃肉,其他的人等还能有好?
就是郑森的表情也出现了挣扎,他再忠君爱国,也不能改变自己是郑家人的事实不是?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乱』之后有大治,此千古不变之真理。”陈华接着话题向下说。
“无论是大明中兴,还是新朝鼎立,我等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汉之英布、彭越,前途未卜。利刃悬于颈前,叫我私下里坐卧难安。”
陈华眼睛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他现在说的这个问题,是这些年来郑芝龙从来就没公开描述过的事情,就是跟郑芝豹、郑鸿逵都没嘀咕过。郑芝龙这些年里对于京师对于闽地的高官可始终都毕恭毕敬的。
去岁为了得到福建总兵官的位置,他就派人携带厚礼珍宝入京,先贿本身权势缙绅,如祖籍的阁老蒋德璟,及也是的丁启濬,然后送同阁部,如此如愿以偿也。可见他对大明朝廷的权威『性』还是很认可的。
而大明朝困于鞑虏和流寇,正被搅闹的焦头烂额,也不可能“着眼”于郑家。只要后者表现出驯服,朝廷中央就选择『性』失明,全当看不到了。
郑芝龙也真就从来没有尝试着北上中原,争霸天下,这点陈华不止从前世的认知里可以感受到,从这具身体所留有的记忆里,也能感知的到。
郑芝龙甚至都没想过对富裕的江南伸出爪牙,‘宅男’属『性』钢的一笔!
可他对中央再‘毕恭毕敬’,他坐拥十多万大军的事实也不能抹去。尤其厉害的是,这些人船还不费朝廷的一钱一粮。
今天这一席话把面上的遮掩彻底解开,『露』出内里的险恶后,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是相违背的,而且这还是个无解的矛盾!
陈华有意留神郑森的神『色』,后者脸上已经无有了挣扎,转而是满满的颓意。这是认知到了自家人与朱明朝廷那不可调节的矛盾了吗?
“到底是读书人。”让陈华暗中直乐!
受打击了吧,孩子乖乖啊,但这就是现实啊。
陈华相信郑森不是傻子,看历史上。隆武帝时候,也没见他为了‘忠君’而跟掌控朝政,至隆武帝如傀儡的老爸闹得不可开交啊?也就是后来郑芝龙被老乡洪承畴的承诺给『迷』了心窍,一意孤行,一心投靠满清,以求能保住偌大的家业,还能加官晋爵。
父子俩这才彻底分道扬镳!
陈华是很看重郑成功的,好歹历史已经证明他是一个统兵带兵的料。
当然,郑成功不是那百战百胜的名将,单说军事才能,他可比两厥名王的李定国是差远了。但再不成也总比陈华他本人强吧?
陈华虽然拥有了郑芝龙的记忆,看了好一场个人传记大电影,对战争也不陌生,可这却不意味着他就真的可媲美郑芝龙了。
那就像有了度娘后的普通人,任你随意的去搜索自己所需的资料,然后去跟专家教授们pk掰扯!那还能得好么?
后者就是再水,也不至于水成本内特吧?
打仗就也是这么一回事儿。有了郑芝龙的记忆,陈华也没信心就能把战争玩转。他几天前还是一小草根啊。
如是,郑成功今后于陈华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陈华现在就有种拿郑成功当‘保险’用的感觉,把他看做一种可以作为他“意志的延伸”而作用于郑氏集团的军队中的存在。
议事厅内气氛沉寂,每个人心中都『乱』糟糟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反不行了。
陈华却不会让气氛就这么的沉寂下去,清了清嗓子,立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来。“如今我等只有三条出路,其一是束手臣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法子显然不能让底下的一干人物们赞同。
太消极了。别说是一干海盗出身的郑氏诸将了,就是郑森都觉得不可行。
“大兄切莫小觑了兄弟们。我等战船无数,枪炮良多,可不是拿来吃白饭的。”郑芝豹立刻叫道。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在座的一干人,除了郑森,有一个算一个,尽是惊涛骇浪里闯『荡』出来的汉子,谁个甘愿束手就擒?
陈华笑了笑,这般话他早有所料。继续向下说:“第二就是整顿兵马,扩充军力武备,先杀入江南,席卷南国,得江山半壁,再北上中原,与敌争锋。”
这就更叫议事厅内的气氛压抑了,仿佛已经被层层阴云给笼罩。莽撞如郑芝豹都图张大了嘴巴,不见说话。
郑森张大了嘴巴,想说却又无从说起,其他人等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勾当。一遭落败,陆地上就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了。而郑家陆军的战斗力,在座的人等心中可不是都有数么。
“最后一法!”
如怒海狂澜,一浪胜过一浪的攻势才最能叫人记忆犹新,最能给人以震撼。陈华才不会放任他们来平复心情呢,紧接着就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撂出来。
郑森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一机灵,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陈华。三条路,究竟这第三条是甚?他是满头的雾水啊。从来没想过‘远走’海外自立为王的郑森,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第三条路是甚!
陈华已经再说,“在座的老兄弟们可还记得颜思齐颜大哥?”
堂下一片寂静,在陈华提及颜思齐时候,这些人就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大哥要远走海外?”郑鸿逵震惊道。
这些年郑家兄弟在安平投入多少银子?这要往海外一走,就全都打水漂了。
“海外可不是荒蛮之地。咱们兄弟都是风浪里钻出来的汉子,大海中有几多财富,咱们是心知肚明。何况那大员与闽粤仅咫尺之遥,打此处顺风顺水赶去往马尼拉,也不过半月的光景。从福州走陆路去南昌兀自要多久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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