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之说得围观之人心潮澎湃。
她一个利落地转身,伸出手,指向刘县令。
眼神里,杀气腾腾。
“疑罪从无,可这位刘县令,仅凭王老夫人一人之言,却定了吴愁的死罪。他仅凭猜测断案,连王家下人都未曾传召作证,如此昏聩无用,如何做一方父母官?乡亲们认识的人里,是否就曾有被他冤枉之人?”
顾晏之看向百姓们,一脸的真诚,似乎真的在问。
她的视线一一略过在场的百姓,接着开口。
“大楚律法有言,与其杀无辜,宁失不经,与其造成冤案,宁纵勿枉。吴愁杀夫一案,人证物证俱空,刘县令凭着自己是一县之长,散播谣言,将吴愁钉在了罪犯的耻辱柱上,为了什么?”
顾晏之再问。
围观的百姓认真地思考起来。
“因为他唯章宁县的王县令之命是从,他这个县令的位置,是靠着巴结王县令坐上去的,他自然也就要当好王县令的看门狗。王县令要无辜的弟媳,替意外而死的弟弟陪葬,刘县令便要将无罪之人,变成穷凶恶极的罪犯。可怜吴愁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还是一个失了神智的可怜人,她只能被他们押着认了罪。”
顾晏之又拿出一张纸:“此乃王之然之前的验尸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王之然身上并无旧伤,只有摔落井时添的新伤,吴愁若真的如传言那般打过王之然,为何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王之然意外落井而死,王老夫人一家却想着让吴愁陪葬。他们是非不分,利用官职之便,对吴愁施以酷刑,逼着疯癫的她认下了杀人重罪。”
“吴愁为何而疯?她在家中,是温柔可人的女儿,是体贴大度的长姐。出嫁后,她为王家生下一子一女;王之然出事,她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亏空;王之然施虐,她为了王家的名声,委曲求全……吴愁何错之有?”
顾晏之一脸的痛心疾首:“若是善良有错,那便是吴愁最大的错。她对王之然的施暴一忍再忍,是她一味的善良,害了自己,害了妹妹。两条人命,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吴老爷,才刚刚下葬。”
“女儿相继过世,年迈的吴老爷受不住打击,病倒、病逝。他病重卧床,却因为放不下长女,托人抬着自己来了这清远县,不顾自己被不知情的百姓扔了臭鸡蛋,不顾自己被毫不认识的人臭骂,他在衙门边上租了一个宅子,日日盼着自己的女儿能有昭雪之日。”
顾晏之看着百姓们的眼神带着指责,有不少人不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了头去。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没有官路可走,没有关系可攀,他只能痴痴地守在那里,做着自己作为父亲,最后能为女儿做的。吴老爷一家三口,全都不在了,三条人命啊,就因为不是官宦出身,就因为没有关系可以疏通,便要付上性命作为代价吗?那么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日后应该如何活?官官相护,我们却只是普通人,普通人还能有出路吗,还能有活路吗?”
有一个大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在下面叫嚷着:“没有了,当官的这样做,我们百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另一个大叔跟着叫唤:“可不是,狗官包庇狗官,害死了三条人命。乡亲们,搞不好哪一天,死得这般不明不白,还要被泼一身脏水的,就是我们了啊。”
顾晏之垂着眼,默默点头。
不错,不错,花了钱雇佣来的,果然是好演技。
接着叫嚷的是顾晏之的手下,那个云来客栈的小二。
“颠倒黑白,这个案子完全是颠倒黑白,县老爷当我们是傻子耍呢!唉,我之前还骂过那吴老爷,我真是……吴老爷,对不起啊……”
他抹着压根没有的眼泪,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这浮夸的演技,辣眼睛。
顾晏之舔了舔牙。
为什么有点牙酸的感觉?
下面围观的百姓被点燃了怒火,纷纷跟着嚷了起来。
程挚没有出声,任由他们发泄一通,才让官兵前去安抚。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好一会,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们才安静下来。
顾晏之轻咳一声,理了理思绪。
“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疑罪,该从轻;疑罪,该从无。刘县令,你为一县之长,却轻易定下县中百姓的死罪,只问你,朗朗青天在上,你头上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可曾看见?”
话毕,刘县令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反驳,公堂上方,那块刻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却猛地坠落。
牌匾轰然一下,摔在了地上,裂开。
公堂内喧哗声四起,程挚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们姐妹要来这一出,为什么不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还好没砸到自己。
刘县令被吓得跌回到座位上,面色惨白。
顾晏之冷笑:“公堂之上,当如虚堂悬镜,去除是非之心,谋求公则生明。你查吴愁之案,却查不到王之然酗酒打人?呵,如此是非不分,偏听偏信,官官相护,行事半分不与明察秋毫相关,你凭何为官?”
“你……你竟然辱骂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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