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是吴愁。
她喝下红豆的药,当场毙命。
吴忧因此,在狱中大闹。
纵然她伤势未愈,但是鬼气凛然,还是伤了几个狱卒与犯人。
匆匆赶到的萧芝铎,只见自己的侍卫萧奉,倒在牢中不知生死。
萧芝铎颤着手扶住牢房的门,心沉到底。
刘县令以探讨案子为名,将他请去县衙说话,因为萧奉已经拿了药过来,他便放心地离去,也想着,刘县令若是服软,能够自愿翻案,那便最好不过。
可是狱卒来报,牢里出了事,吴愁被毒死。
萧芝铎一贯温和的眼里,是掩不住的狠厉。
刘县令看着眼前的场景,面上惊愕慌张,实则心中暗喜。
吴愁已死,不管萧大人批不批那死刑,都没有关系了。
他本不敢下此毒手,但是王县令与萧大人,齐家与谢家,他最终只能站一边。
王县令下了最后的通牒,他靠他上位,不得不从。
不过话说回来,这吴家人可真是诡异,那些狱卒与犯人不明缘由地受了伤,皆是如之前那些人一般,身子虚弱,恍若得了重疾,偏偏却诊不出病症来。
刘县令偷偷溜了出去,心中嗤笑不已。
呵,这些高官之子,最是重视自家名声,他们来了,他好生供着。
他好言好语,又有流言在前,他们便不能不管,清远县百姓们那一双双眼睛。
还请了杀手过来?
没想到吧,到底是他更快一步。
……
顾又笙和谢令仪赶回来的时候,方远崖已经认回吴愁的尸体。
她的尸身,临时安置在刚租的宅子里,他不敢让吴老爷知道此事。
吴忧不知所踪。
顾又笙召了附近的鬼怪寻她。
她与这些鬼怪不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顾又笙却不知道,她的归来时食摊,近年来在大楚已小有名气。
想要再死一次吗?
来归来时品尝人间的绝味吧,自绝的味道,让你鬼生难忘。
当然,上面是戏言。
实际是,鬼怪最后的归处,不再只有魍魉城,还有人间最后一味。
那一味,在归来时。
所以那些鬼怪受到顾又笙的召唤,知道她的名字,很是乐意效劳。
很快,便有了鬼怪来回。
有鬼怪见过吴忧,说她去了章宁县。
顾又笙没想到,他们一来一回,竟是错过了。
吴忧去章宁县,想必是为了向王之谦复仇,不过王之谦已死,她应该很快会回来。
毕竟,吴愁与吴老爷,都还在这里。
红豆更是自责,若不是她去看吴老爷,或许吴愁也不会被毒死。
小二更是无处喊冤,他分明看着那药炉,未曾离开半步,直到萧奉来取药。
几人说了话,直到萧奉醒来,回忆送药的过程,才猜到了下手之人。
而那个房间的住客,已经不见,再查他入住时用的身份文牒,竟是官府关押的一名囚犯,明显是偷来的身份。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谁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县令,竟会如此大胆。
吴愁去世的第三日,大理寺卿程挚到了清远县。
他收到谢令仪的信,便立刻启程。
沿途去连阳城找了一个人,耽搁了半日。
一路快马加鞭,就是为了吴愁的案子而来。
大楚如今,算是盛世,可是盛世之下,治法却比乱世严苛,这不是好事。
而且严法,治得只有普通百姓。
大楚的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官官相护,官民相护……
这几年,普通百姓被判死刑的案件愈发多了。
此案正好是个整顿说教的机会。
形势比程挚想得严峻,有两个大官家的公子看顾着,一个小小县令,竟还敢出手杀人,胆子倒是肥得很。
程挚骂了一句娘,带着连阳城请来的祖宗,去了吴愁的灵堂祭拜。
大理寺卿到清远县的消息,刘县令很快听到了风声,可是他之前已经收到更大的噩耗,王县令府里居然遭了劫匪,府内洗劫一空不说,王县令还被人杀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县令不得不怀疑,下手之人是谢令仪那一伙人。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原本还在得意吴愁已死、案子算是了结的刘县令,吓得几日不敢出门,称病躲避在家。
吴愁的灵前,只有谢令仪与顾又笙主仆。
萧芝铎去查那下毒之人,方远崖守着吴老爷。
吴忧自从王家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如今,溯洄伞搁在棺材边,她在伞中养伤,静静地靠着姐姐吴愁的棺木。
程挚与人进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略显萧条的场景。
偌大一个灵堂,竟只有三人在此。
而且,没有一人与死者有亲。
“笙笙。”
顾又笙抬起脸,怔忪间竟看到自己的姐姐站在面前。
她以为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
一只温暖的手,已经抚在了她的头上。
真的是顾晏之。
“姐姐,你怎么来了?”
顾晏之眉眼温和:“我来办案的。”
她便是程挚专程去连阳城请来的人,因为赶路太急,她没有带绿豆一起。
那边,程挚与谢令仪视线交错,互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顾晏之不再多说,她跟着程挚给吴愁上了香,然后才对顾又笙介绍:“这位是大理寺卿,程挚程大人,也是我们祖母的亲侄子。”
顾家姐妹的亲祖母,早就去世了,他们多年不在京城,除了父亲与那边的亲戚偶有书信往来,顾晏之姐妹是不认识程家人的。
只是顾晏之勘验之名响亮,又是自家姑姑的孙女,程挚才特地去连阳城找了她。
其实程挚从去年开始,便有书信寄给顾明,希望顾晏之可以去京城帮他,但是顾明一直避而不答。
程挚知道当年的旧事,便也没有再提。
此次案子不在京城,他便特意去找了顾晏之。
除了案子之外,也是想见见她们姐妹。
“笙笙,你便叫我一声程叔吧,我收到令仪的信,此次是为了吴愁的案子而来。”
吴愁的案子,正是官官相护的典型。
看着程挚年轻的脸庞,顾又笙张了张嘴,一声叔叔有些叫不出口。
她嗫喏着:“程,程叔。”
“哎。”
程挚高兴地应了,果然如传闻一般,妹妹比较乖巧。
这一路,顾晏之可没有叫过一声叔叔,都是以大人相称。
顾晏之没有理会他别有意味的眼神,公事公办,查案子呢,攀什么亲?
“我想替吴愁勘验,她的家人可在?”
顾晏之问顾又笙。
顾又笙看向棺材边,手微微动了一下的吴忧。
吴老爷不知道吴愁出事,如今唯一能做主的,便只有吴忧。
吴愁是犯人,其实程挚官位在那,顾晏之是有权利替吴愁验尸的,但是她知道此事牵扯鬼怪,吴忧姐妹又都是可怜人,她便多问一句。
顾又笙:“在的。”
顾晏之看着灵堂,温声解释:“我为吴愁验尸,只为验证她身前,是否遭受家暴,是为剥开王之然伪君子的面目。若她身前被人虐待,无辜入狱,狱中又被人下毒杀害,那清远县的百姓,理应还她一个清白。”
刘县令既然利用民意,构陷吴愁一个毒妇的罪名,她便助她,依仗民意,堂堂正正打回去。
吴忧的血泪默默地流着,那些人,把姐姐说得好难听。
明明他们不曾亲眼所见,却认定了是姐姐发疯,害死自己的丈夫;明明姐姐即便失了心智,还是护着两个孩子,他们却说,她疯起来连自己的孩子都打。
流言伤人,流言杀人。
可是姐姐已经不在了啊,这些人说什么,又还有什么关系?
吴忧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她只是默默哭着。
顾又笙抿了抿唇,对着顾晏之点了点头。
吴忧没有回答,便当做是她答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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