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有一自称最近刚刚从新城逃出逃到嗢鹿州城的人,欲入城时被你们发现?”刘琦盯着面前之人,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都尉说的不错。”前来通报的城门守立刻回答。
“你们都是饭桶吗!”刘琦变了脸色骂道:“新城被大食人夺取几个月了?今日是十一月初七,已经两个半月多!新城被俘将士也早已于九月初被移送碎叶镇,岂还能有人从新城逃出来!”
“这样的事竟然还禀报我?你们都是干甚吃的,还不自行按规矩处置了!今后再向我禀报这种事情,你们统统滚出衙门!”
“都尉,这人是嗢鹿州口音……”城门守又想说话,但还没说完又被刘琦骂道:“嗢鹿州口音又如何?唐人为大食效力也不奇怪,这人应当就是如此,被派来来做奸细的。”
城门守这回没再贸然插嘴,一直等刘琦骂完才说道:“都尉,他并非自称从大食人俘虏营逃出,而是自称从未被大食人俘虏过,最近抓住机会从新城逃出,打听过消息后逃来嗢鹿州。”
之后他详细介绍了那人的经过。“哪人自称在新城被大食人攻破时并未投降,而是跟随孟侑别将继续抵抗。他又抵抗几日,……,后与一名叫做张浒的队正躲入废弃的地下仓库,……”
“等等,与谁躲入废弃的地下仓库?”刘琦忽然打断。
“与一名叫做张浒的队正。”城门守立刻回答,但心里有些奇怪:‘刘都尉特意问这个名字作甚?’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刘都尉出身嗢鹿州,或许认识那人。’
“那座仓库因为已经废弃了许久,所以大食人并不知晓。在新城被大食人夺取两个月后十月二十三日,他们一次出地下仓库,不想被巡视的大食士卒发觉,张浒将这人藏起来,自己走出地下仓库,被大食人杀死。”
“杀死张浒后,大食人完全松懈下来,这人趁机从地下仓库另一出口逃出,抢了城中一位长相相似的百姓户籍,离开新城。”
“这人之后又探听消息,得知嗢鹿州尚未被大食人占领,于是逃回老家,在试图入城时被发觉,被审问后说出这些事情。”
“自称从新城逃出的人叫做甚?”刘琦忽然颤抖起来,问道。
“这人自称名叫丹夫,祖上世代有人在军中为兵。”城门守回答。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刘琦喃喃自语道:“他与张浒的尸首刘三都没见到,既然忽然得知张浒最后的行踪,那另一人应当就是丹夫了。”
“快,把他给我带来,我要亲自与他说话!”刘琦又高声叫道。顿了顿又道:“你放心,你的功劳会被记下。”
“是,是。”城门守面露喜色连连答应。不一会儿,将丹夫带来。
“丹夫!”见到他,刘琦立刻站起来,大声喊道。
“是刘家哥哥?”丹夫试探着问道。
“是我,是我。”刘琦答应两声,走过去伸手抓住他,又激动地说道:“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丹夫也说了一句,但忽然又悲伤地说道:“当初派到嗢鹿州那些人,也只有我一人活着。”
“张叔,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刘琦根本无心纠正他的错误,声音颤抖着,问出自己亲自召见丹夫最重要的目的。
“张叔,是被大食兵用箭矢射死的。”丹夫回答道:“……,在被大食人发觉后,我与张叔杀死那几个巡视的大食兵,但有一人侥幸未死,逃走将大队人马叫来。”
“我本与张叔做好和大食人搏杀的准备,但大食人竟然从城中抓了一个百姓,逼这人下来劝降,若我们不降就杀死这百姓。”
“张叔本不想投降,但也不想临死前再连累这百姓,答应随他上去,离开地下仓库。”
“之后的事并非我亲眼所见,而是我逃出去后根据声音和名字找到这百姓,向他询问得知。”
“据这个名叫李良才的百姓说,张叔走出地下仓库后,大食将领问他名字,可张叔只说自己是大唐将士,不肯说身份;又用讽刺语气问大食人现下是否知晓十二个时辰有多长,之后再也不说其他的话,被大食将领下令用箭矢射死。”
“不过大食人似乎对张叔有些敬重,并未将张叔尸首火葬,而是按照咱们的习俗埋入土里。离开新城前,我特意去墓前拜祭过。”
“张叔原来是这样死的,”刘琦推开丹夫,喃喃自语一句。
他也不知自己现下是何种感受。是悲伤?似乎有一点,但又不完全。他似乎更感觉有些轻松,似乎有些捆住他的枷锁被解开一般。
“刘家哥哥,你不必悲伤。张叔死的十分英勇,没丢大唐将士的脸!”丹夫也有些悲伤,又带着一丝骄傲的语气说道。
“你说的对,张叔没丢咱们大唐将士的脸!”刘琦重复一遍。
“我要去张叔家里,亲自将此事告诉婶子与天佑。”他忽然又道。
“我和你一起去,我是亲眼目睹之人。而且我还要回家,见我父母。”丹夫说道。他现在最挂怀的就是自己父母。自己两个多月杳无音讯,父母多半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也不知在初听闻噩耗时父母悲伤到了甚底程度,不管怎样,他们见到我回去都会十分高兴。但愿能冲抵当初的悲伤心思。’丹夫心里想着。
但丹夫却没料到,刘琦忽然推了一把将毫无防备的他推到在地,随后对侍卫吩咐道:“将他绑了,送给‘神问’。”
“刘家哥哥,你这是啥意思?”丹夫十分不解地问道。
“丹夫,虽然你说了这许多话,但我并不确定你是否为大食奸细。你说的这些话,一个奸细也能清楚知晓。为鉴别你是否为奸细,我只能命人审问你。”
刘琦表情严肃。“现下对大食奸细,是有错杀没放过。若你最后不是奸细,我亲自上门向你赔礼道歉,但现下必须审问。‘神问’的名头你也听过,安西审案最厉害的人,一会儿就能辨别出你是否为奸细。”
说完这话,刘琦示意侍卫将丹夫绑起来,送去城中典狱。
他自己也要出去,但出门前又想起一事,对录事吩咐道:“这两份文书你送给都护,问都护的意思。若都护无异议就书写几十份在城中张贴。”
说完这话,他走出这间屋子,走向张家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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