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清点点头,“是顾云洲那两个异母的弟弟,到了年岁,想要进官场便要科考。”
顾家之事,凤拂音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顾云洲母亲死后,顾父便将楚馆出身的妾室扶正,这妾室甚至还在发妻丧期时查出有孕,顾云洲与生父决裂,出来自立门户。
前年顾府获罪,顾父被革了职,三到四次跑到跟前去闹,也都被顾云洲打了出来。
这样的父亲,也的确不配被尊敬。
沈清凝着下巴,望着窗外。
她显然对这两个便宜小叔子的事情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事另有其人。
“昨儿顾云洲让我看这届秋闱的名单,你猜怎么着,我发现你那位云先生也入京了。”
凤拂音:“谁?”
“这你都忘了?”
沈清诧异地解释道:“就是我俩刚及笄那会啊,和你皇兄一起南巡,在江南行宫,麓山书院碰到的那位,齐若云,齐先生!”
这么一提醒,凤拂音顿时就想起来了。
她年少时的确喜欢过一个教书先生,不过后来回了京都,便不再联系了,那时她也不过刚及笄,青春懵懂的少女最易动情。
她同沈清一起溜进书院,在廊间,见先生赋于诗词,谈吐儒雅,传授课业时更是一身白衣拂身,整个人清风霁月,就若云端的晨景般,惹人望眼。
她心生爱慕,便怂着胆子去表白心意,没想却遭人拒绝,后来随皇兄回京,便逐渐淡泊此事。
如今眨眼就是五年,再加上前世的数年,她早已将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沈清通过这个表情,便看出她在想什么,顿时忍不住调侃:“啧啧啧,真是负心汉呢!”
“也不知谁当初说的,永远不变心,永远不会忘,这才过了几年就忘了呀,真是薄情郎啊!”
凤拂音微微一笑。
当时自己的确太过年少,天真烂漫的年纪,以为许诺过便永远不会忘。
可长大了才知,世上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
贡院的大门彻底关闭,考生在此闭考三天,任何人不得出入。
凤拂音与沈清准备离开,茶楼堂厅正在说书。
说得恰好好是一出《寒门赶考记》,凤拂音顿时就拉着沈清坐下来听书。
寒门书生借着娘子的陪嫁上京赶考,中了进士,谎称未娶,便恩尚了郡主。
而他那娘子,等了半年不见丈夫归,便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对外称丈夫已死,自己独掌夫家。
街里邻坊可怜小娘子,时不时有人关照,独身一日的小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凤拂音突然就悟到了。
原来成亲之后也可过着“丈夫活着,但他已经死去”的小寡妇日子,她竟该死得觉得这样也不错。
听戏说完,凤拂音与沈清便离开,夺门而出的时候,刚好与一男擦身而过。
那男子身上的味道她仿佛在哪闻过,幽香入骨。
错然抬起头,与那男人对视,入目的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一瞬间怔住。
凤拂音皱眉,轻轻道一声“抱歉”便匆匆离去。
*
萧璟进入二楼的雅厅,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快速走到窗边,视野透过窗外,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倩影。
直至那抹身影完全从天际中消失,男人才央央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委屈不安的凝色。
殿下,就这般走了吗…
也不回头多看阿璟一眼吗,阿璟就这般惹你生厌吗?
“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萧璟肃然转过身,拉下幕帘,将背脊对入阖闭的窗口。
“黑月骑墨冰,见过三皇子殿下!”
黑衣叩身问候,眼下墨凌被困长公主府,上京联络据点的事情便全权由他负责。
“殿下,京中据点一切照旧,属下定会誓死救出墨凌兄弟!”
“不必管他,本王尚有别的事交代你。”
“殿下,您……”
墨冰意外的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俊美至极的男人。
“怎么,你觉得本王无情吗?”
萧璟低眉,鹰眼般锋利敏锐的冷眸刺向着他。
“属…属下不敢!”
墨冰又快速复低下头,忙道:“殿下英明神往,自有决断,属下只需效力尊崇便是。”
萧璟略一沉默。
决断吗?
呵!
他又不是愚笨之人,此刻去营救墨凌,公主府无疑天罗地网。
而且,上次他外出与西琉殷议事,墨凌冒顶自己被拆穿,殿下都未予他惩罚,如今他已离开,殿下更不会要他的性命。
这样,与其不如让他留在公主府。
想到此处,萧璟冷硬的面容慢慢软化,深邃的黑眸中也渐渐注入一丝少有的柔情。
我的公主殿下啊,您怎么就这般心软,送上门的猎俘都舍不得残杀。
聪慧如你,难道还不知道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吗?既然您不忍心,那就也不要怪阿璟得寸进尺了,好吗?
萧璟嘴角疏离的冷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
*
秋考共三天,考生考完留下档籍便可离开。
今年科考主审官是京都名官的大儒,沈濯与另一位内阁文臣同为副审。
考完不过三日便放了榜,御街贡院前又一次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过这次不类往日,不光考生前来查榜,京都所咋个的商贾富庶也几乎都来了。
榜下捉婿,上京传统的习俗了,人人都左右望着,生怕遗漏哪位才俊。
放榜第二日便是沈母的生辰。
沈家特意大操大办,威严高耸的四角府门全部大开,延请了上百桌京都权流勋贵前来参席
上街十几余里铺放爆竹,放粥散钱,路过的只要说句祝福的话,便可入府共同庆贺。
外人祝寿之余也不忘感叹,沈家不愧为第一外戚权贵。
然而真正事实,却无几人知晓。
今日大操大办还是凤拂音的意思,老人年岁大了,外祖母会喜欢热闹。
放粥散钱,也不过是为老人家攒些福报。
沈府宴席间
今日沈家作为主场,沈清都在与宾客酬酒,无人作陪,凤拂音只好一人在主桌饮酒。
厅台正中,是特地从外头请来的戏班子。
戏台之上,带着火纹面具的男人以手画剑,艳红明媚的袍衫紧贴躯身之上。
男人素手擢枝,剑柄腾空,随利风舞剑至高处而凌然一挥。
那一剑如惊龙探出,扫开晚风秋雪。
凤拂音一时看呆,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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