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嬷嬷的身边,围了不少年纪相仿的各家嬷嬷。
这个时辰,早上要忙碌的事儿都已经妥了,又没到晌午的新事务,正是她们得空的时候。
听说胡同里有新鲜热闹听,我传你、你传她的都出来了。
“老姐姐,你说你是诚意伯府里的采买嬷嬷,怎得会去英国公府?”
汪嬷嬷闻声,扭过头去:“这不就是巧了嘛!
是我们郡主要采买些东西,就点了我跟着一道去。
谁知道经过英国公府那街口,正好就遇着了流苏姑娘。”
“可真是太巧了!”
巧得跟安排好了凑上去似的。
汪嬷嬷只当没有听出对方话语里的质疑,面不改色:“得亏是巧,就这么遇着了,要不然啊,我看流苏姑娘是跑不到我们伯府了。
后头追着那几个婆子,一个个的,凶神恶煞!
什么英国公府,听起来光鲜,里头却是那么吃人的!”
“不应当吧,以往没听说过英国公府里有这种事儿……”
“这还能有假?我亲眼看到的呢!”汪嬷嬷连说带比划,学着朱绽举剪子的样子,“我随郡主赶到时,朱姑娘就这样手里握着把剪子守在床前,上头还滴血哩。
那世子夫人带了好几个婆子,要不是剪子唬人,早扑上去了。
你们是没看到他们家做事的样子。
我们郡主都当了救兵了,他们还不承认呢,话里话外都是朱姑娘疯魔了,想岔了。
唉,转念想想,我要是朱姑娘,摊上那么一个爹,那么一群家人,让娘亲受了八年折磨,我是真的要疯了!”
有婆子心善,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朱姑娘看着就是个心地良善的。”
“我还记得,她小时候跟着她母亲回来探亲,母女两人可亲热了。”
“那我记着的比你还早,她母亲还在家的时候,很和气的性子,我随我们太太去于家做客,她对谁都笑,人可好了。”
“那朱四老爷犯事,不是说过失吗?”
汪嬷嬷故意往天上翻了个大白眼:“说是过失,可总归是推搡间出的状况吧?
那李元发若不认得朱四老爷,他能寻去六果胡同、能推搡起来?
一准就是有内情!”
“朱四老爷不是逢年过节都来探望于老夫人吗?”有人道,“看着是个深情的,没想到外头儿子都那么大了。”
“嗐!男人嘛,不就那么一回事!媳妇病了八年了,他外头养一个有什么稀奇的?我看啊,于家未必不知道,可他们也没法说道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吧?”
“原只当是一病不起,自然不好说姑老爷什么,”汪嬷嬷的声音高了几分,“今天一查就不一样了,朱姑娘的母亲是被毒倒的。
太医亲口说的,我这双耳朵听着呢,说是救不回来了,明明白白就是中毒,以前没发现,现在能确定了。
人家是御医,没凭没据的怎么可能胡说?
平白惹了一身骚,不被英国公府骂得丢了官才怪呢。
可人家奉的是皇太后之命,不看英国公府面子,讲究的是一个实事求是。
毒就是毒,是害人哩!
朱姑娘一听明白就回来说了,这么大的事儿,于家能不出头?”
“中毒也有很多可能,”一婆子道,“可能是我眼拙了,我也算见过朱四老爷,真没看出来他是那种人。”
“哎呦老姐姐,老祖宗说什么来着?”汪嬷嬷一把握住了那婆子的手,“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人不可貌相,句句都是智慧话!
真要能从脸上就看出来,就不会被人坑被人骗了。
你们听说之前那许国公府三公子的事儿了吗?就是凑了五个人,男的女的一群,哎呦乱呐!”
“听过、听过,这哪里能没听过!”
“那三公子原不是与我们大姑娘说亲了吗?”汪嬷嬷道,“我们老夫人、伯爷,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各个不都是看走眼了?
得亏他自己后院着火烧屁股,闹得人尽皆知,不然谁知道那张干干净净、还挺俊的脸皮子底下是个那样的脏东西!
所以说,光看脸是一点都靠不住!”
“有理有理!”
汪嬷嬷继续往下说着:“要我说,那英国公府里不止是四老爷黑心,其他人也逃不掉。
你们想啊,他家要不心虚,能跟派杀手似的,世子夫人来了,世子又来?
那一群婆子追赶小丫鬟的样子,我说句不好听的,花街那儿的老娘们追逃走的姑娘都没那么凶的!”
于家大门开了。
于舅舅、舅娘们匆匆忙忙赶出来,看到的就是一群老嬷嬷凑在一块的景象。
没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步,他们甚至能一眼看到最中央的汪嬷嬷,但只要看一眼老嬷嬷们脸上兴奋、激动的神情……
坏了,最多两刻钟,这条胡同里的各家宅子,上到老太爷老夫人、下到仆从丫鬟,全都得传开了。
“诚意伯府怎么会有这么嘴碎的婆子!”于二舅娘眼前一白,险些歪着脚。
汪嬷嬷眼尖,瞧见他们身影,嘴巴又说上了:“那朱家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竟然这么糟蹋人,朱姑娘的母亲躺在那儿,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
起先不知内情,再心疼也没话讲,现在知道了,娘家人岂有不气愤的道理?
国公府是厉害,但于家怎么说也有三兄弟对吧?
都说兄弟姐妹多了好办事儿,当弟弟的这种时候都不为姐姐出头,那要来干嘛?
你们且看着,于家一准就要往衙门里提告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于家很和气的。”
“和气也不等于软面人啊!”汪嬷嬷嚷嚷着,像是才看到于家人似的,喊道,“于家老爷,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话音一落,所有看热闹的嬷嬷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一道道热情的视线,直直落在了于家舅舅、舅娘们的脸上,而在他们身后,跟着出来的于家仆妇们也看着。
于二舅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被架在火上烤,他算是品尝到了。
“这……”
“这是当然的!”在于二舅反应过来前,于三舅涨红着脸,把事儿定了,“我们怎么可能坐视他们家对大姐下毒,告他,肯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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