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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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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番外1 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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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冒了新芽,京城从冬入春。

前两日诚意伯府收到了段之淮的信,说是不日便能抵达京郊渡口。

娘家来人,又是来商议孙女婚事,小段氏格外看重,催着林珣去渡口安排好客栈。

也是巧了。

小厮刚定下饭菜,就听说江南来的船舶已经进了这段河道,排着队等靠岸了。

他欢喜极了,一面让人回府里报,一面去岸上候着。

晌午时,林珣与陈氏带着林云定和林云丰到了。

段之淮与父母双亲,还有段之羽一道正在客栈歇脚,热菜热饭饱了肚子。

两厢行礼问候。

段氏书香,段之淮这一房不算鼎盛,但族中气度都在。

五官生的具是温和仁厚模样,叫人心生好感。

林珣一看就放了心。

相由心生。

陈氏原就不怎么担心,段氏族中规矩多,她听老夫人说过不少,其中一些细细碎碎地,要她来说还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样的人家里、除非生了个坏胚子,要不然都歪不到哪里去。

再者,段之淮的教养摆在这里。

待段之淮彼此介绍一番,林珣才道:“外祖家亲人进京,又有长辈同行,原本我那大哥也要一道来迎,只是他今日当值,不好离了衙门,只能夜里接风时同老太爷敬酒赔礼了。”

陈氏亦笑着问:“说起来,怎得没见到老太爷?”

段之淮的祖父也来了。

他是小段氏的族弟,年纪差了两三岁,从前关系也还不错。

隔房的两个姐姐先后嫁入京中,一位早早病故,一位继之,虽是常年都有书信往来,但始终没有机会再踏江南故土。

几十年里,族里进京拜访的也都是晚辈,说几句家乡话,但始终不及幼时就认得的。

因此,老太爷这次说什么也要一起来。

坐船比马车轻松,趁着他的身子骨还吃得消,看看京城、也看看族姐。

若无意外,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面了,亦是族姐最后一次见“认得的”亲人。

“祖父有些疲乏,在客房小睡。”段之淮道。

等老太爷缓过来后,一行人回京城去。

陈氏坐在马车上,笑着与段之淮的母亲道:“郡主与国公爷离京有小两月了,这次遇不上,不过他们说了想去江南转转,到时候还要劳烦族里。”

“哪里能是劳烦?都是自家人。不瞒你说,族中长老们多盼着能与亲人们见着面,一大家子人,有出去做官就在那儿扎根的,有远嫁了的,只靠书信晓得状况。山高路远,见面不易,能有机会回江南看看、说说家常,多好啊!这次晓得我们老太爷进京,与你们老夫人相熟的长辈都羡慕极了,若不是各有各的状况、身体也撑不住,也都想来。”

陈氏听得心里软乎乎的。

她听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场面话。

果然,信郡主的错不了,往段氏族中选人、选段之淮,很靠得住。

唯一让她不舍的,还是远嫁。

可这些都能商量的,段之淮之后还要来京中念书,或许还要考官,远与近,谁能说得准。

说不定会和云静一样,丈夫留作京官了呢?

说起来,二嫂苦了这么多年,只云静一个心肝为盼头,留在京中,也彼此多个照顾体贴。

一旬之前,云静诊出身孕来,可把二嫂激动坏了。

“我连吃饭都热络得能多吃半碗!”

二嫂就是这么说的,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进京时华灯初上。

诚意伯府大门打开,迎接远客。

小段氏和老太爷姐弟两人握住了手,眼中含泪,一肚子话无从说起。

晚辈们劝说着,让他们保重身体,又说既是小住些时日,总能把心里话都说完,才算是都稳住了。

接风宴上,特特上了几道江南菜。

小段氏感慨道:“我早已经是京里口味了,但每年总有些时日特别想念江南味道,也请过几位江南厨子,吃着是那个味,却又总少点儿什么……”

少的就是乡情。

段之淮的母亲在看林云芳,越看越喜欢。

小姑娘大大方方,又不失乖巧,说起事情来脸上红彤彤的,着实可爱。

想来也是,这位嫁在京里的姑母养出来的姑娘,不会差的。

都说继母难当,族中当年选自家姑娘再入京,也是不想前头留下来的嫡长子出状况,更放心自家人。

而这位姑母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继子、庶子、亲子,她各个用心仔细,一家老小和睦团结,这份答卷足见人品,见一府的人品。

没有一个搅事精。

这是最要紧的,无论家大家小,谁会喜欢搅事的呢?

陈氏低声说着:“云芳性情天真,前两年险些被心怀妒忌之人陷害污蔑,好在她姐姐护着、才没有叫人算计了去。如今又长了几岁,看着是比从前机灵多了,不会吃闷亏还不晓得如何替自己解释。”

说的段家太太心疼极了。

段家人进京,既是探亲访友,也是为了商议婚事。

两厢合意的事情,又是自家人,商量起来亦不复杂。

因着两地路远,前头章程只在京中操办好,只等秋日里在江南办婚事。

陈氏替侄女们操持了两回,这一次经验十足,风风火火。

末了,她还与林云芳道:“秋日好啊,秋高气爽,一路行船南下,我听说两边岸上可好看了。”

林云芳嘀咕道:“哪里好了,时间这么赶,我岂不是见不着我的小外甥出生了?”

“秋日嫁过去、在那儿过了年,开春再随姑爷一道回京,陪姑爷备考,”陈氏算得明明白白,“我同陈桂都说好了,老实巷里留套风水好的给你们住。”

老实巷的房子紧俏得很,根本不愁租赁,还多的是人拐着弯想从荆东家他们手上买。

卖自然是不卖的,于是求房的恨不能高价把别人挤出去,自己占那恩科时三甲住的屋子,也被荆东家以租价不乱涨为由拒了。

生意做得规规矩矩,便少了许多非议。

今年又是科举年,年前就空出了不少房子、只等官府安排考生住下。

不久后,等揭了皇榜,又有一阵要热闹。

待一切结束,老实巷重新开始放开出租时,就留下一套来,里头刷一刷、布置好了,等来年小夫妻回京,正好可以住。

“住老实巷?”林云芳奇道,“不怕别人说闲话?”

“怕什么?”陈氏道,“我们是信风水,又不是不交租金,不止人住在老实巷,我还要去寺里多拜拜、多求求,当长辈的不能替姑爷念书,也就求神拜佛能出点力了,是吧?”

林云芳被母亲说得一愣一愣的:“是吧……”

陈氏越说越高兴:“郡主前几日的信上说是已经启程往蜀地去了,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不晓得秋日能不能赶回来送你去江南。”

林云芳直乐,道:“二姐给我们送信简单,我们给她送信,那是青天的青天,吃不准他们走到哪儿了,她怕是都不晓得京里有什么事情。”

“那也无妨,”陈氏笑眯眯地,“不是说过年会回来吗?差不多赶上云静生产,等开了春,郡主一准向江南去接你们回京。”

总归是,要么送、要么接。

多好!

慈宁宫里,皇太后也在念叨林云嫣。

走了不过两月,信送回来不少,就像出行前说的那样,隔三差五就送,还编了号,就怕送来时会有疏漏。

皇太后就跟着林云嫣的信,随她“一道走”。

近来眼神不如从前好了,但林云嫣的信,皇太后都是亲自看的,反反复复地看。

看上头写“定国寺别处都修缮了,只旧址照着圣上的意思保留下来,常年风吹日晒,显得越发破败,听住持说,恐有一日会完全坍塌。”皇太后就唉声叹气,眼眶湿润。

又写“破旧的地砖上冒出了许多杂草,嫩绿嫩绿、生机勃勃,当日在这里遇难的母亲、先皇后与其他人是不是也已经重新投胎,有了新的人生。”皇太后又感慨不已,盼着他们来世都能大富大贵、一生顺遂。

后头还有“父亲曾问过我‘人要是死了,魂魄还会留世吗?’,他说他认为有,说母亲会看着我们,可能会在宝安园那桂花树下,我若有话要对母亲说,就站在树下说给她听。我觉得很有道理,若母亲已经投胎,就听不到我说了什么了。”皇太后忍不住抹了泪。

前两天送来的信上,许是林云嫣也晓得先前写得太伤感了、会让皇太后难过,她这次又补了不少。

“投胎也不是坏事,母亲一生虽短,但从未有害人不义之举,又是为了救人而亡,积攒了很多阴德,寺中这么多菩萨都看到了,想来母亲能投一个很好的胎。说不定有一日她会来我梦里把她的去处告诉我,那时候我肯定立刻跟您说,我们悄悄地去打听她。”

俏皮又心暖,皇太后那时抚着信纸,久久不肯放下。

最新的一封信上,说他们正往蜀地去。

“去走陆路,不会走得很快,沿途好玩的好吃的都想试试,返程时想走水路,感受感受李太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其实是我知道,阿琪姐姐见了我,定是有许多东西要让我捎回来,一些给我,一些给您,还有京里那么多亲朋好友,我这辆小马车装不下那么多,只得行船了。”

皇太后笑着与王嬷嬷道:“就她会打算,全是心眼!”

王嬷嬷也笑:“奴婢听得心里真热乎,就掰着手指头等着郡主们捎礼物来了。”

“那手指头可不够用,”皇太后哈哈道,“拿个册子,一天天给她们记着,到时候数数哀家等了多少天。”

王嬷嬷自是说“好”。

皇太后谈兴足,原本有林云嫣陪着能说不少话,这些时日身边少了个人,浑身都不自在。

偏眼下前朝后宫各有心思的当口下,另召见几位合眼缘的姑娘亦不合适,也就因林云嫣出发前提了几次“朱绽”,皇太后召她来说了话。

“也是个好孩子,”皇太后与王嬷嬷点评道,“现在也是苦尽甘来。”

过去两年多了,朱绽讲述起往事来情绪平缓很多。

她曾被拖进泥潭里、深陷其中,险些就沉下去了,可她最终还是爬出来了,洗去了一身的泥,干干净净往前走。

皇太后在朱绽身上看到的是那股生命力,让她相信当日留下这孩子的命、没有留错。

“听说兵部任侍郎同朱姑娘的大舅舅在景州时共事顺利愉快,很是欣赏他,想把人提拔上来做个主事,”王嬷嬷道,“吏部那儿应是准的。”

皇太后评道:“任大人机灵着呢,沾了各处面子。”

一位捐官,自地方上正八品的县丞到京中六部正六品的主事,这一步迈得不可谓不大。

任珉去景州调度军需前,徐简就与他提过承远县丞于复,而年初时保安侯府婉拒了所有替喻诚安说的亲,近来又与于家那儿多了些往来,明眼人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提拔于复,既向了辅国公府,又顺了保安侯府。

“当然了,”皇太后笑了起来,“也是自己有能力,做事稳当出色,才能抓住机会!”

本就是个可用之才,还有一些公侯府支持,任珉又不傻,何乐而不为呢?

“等两家定婚事了,哀家也添份礼。”皇太后道。

朱家是那么一个结局,朱绽只外家作依靠,保安侯府自是端正,但外头也会有搅事兴风的人。

皇太后表一表态度,能让“有心人”收敛不少。

时至五月,京里渐渐热了起来。

林云芳过了小定,段家人出发回了江南,准备秋日迎娶事宜。

林云静的胎坐得很稳,就是总犯吐,这几日胃口不佳,让黄氏很是惦念。

虽有嬷嬷陪着,但余璞担心妻子,又怕岳母操劳,便提出夫妻两人回伯府住一段时间,如此各方都能放下心来。

两年的官场磨砺,余璞已经学会了坦然直面自己的“优势”了。

他是诚意伯府的姑爷,在京中能迅速站稳、正是得益于此,他要做的就是不辜负岳家的支持,把一身学问都发挥出来,与云静琴瑟和鸣,待岳家长辈敬重孝顺。

余璞有这份能力,也有这份信心与决心。

五月末,喻诚安与朱绽定了亲事,皇太后赏了不少好东西到于家。

小于公公奉命去宣。

先说“老于家得了门好亲事,同姓都跟着脸上生光,与有荣焉”,又说“这份是定亲礼,等完婚时皇太后另有添妆”,笑容满面、和和气气,话说得好听极了。

于复刚得了调令、还没有回京赴任,于家舅舅舅娘面子薄,被小于公公说得不好意思极了,还是朱绽来解了围。

小于公公又把一封信交给朱绽:“郡主送回来的,说是算着朱姑娘您差不多要定亲了,给您贺喜。”

朱绽接过,笑盈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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