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
“彦,100分。”
“秦亥,100分。”
“李鸢,100分。”
“冯葵,100分。”
“……”
“国逐,0分!”
“哈哈哈……”
沉闷的课堂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而张苍则是黑着脸,用力敲着讲台,怒声呵斥道:“零分?你是怎么考出这分数来的?老夫教了这么多年,就没教过你这么差的!”
“还有角,你笑什么?”
“这次考的很好是吧?”
“你,三分!”
“你们俩都给我后面站着去!”
公子麟角捧着试卷,差点没哭出来。再看向伏案呼呼大睡的胡亥,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凭什么啊?!
胡亥就没怎么听过数术课,还带着他翘课去后山。若是张苍留了课业,那都是直接抄他的。结果倒好,考试还能考满分……
“胡亥。”
“啊?”
张苍望着睡眼惺忪的胡亥,叹息道:“怎么,老夫的数术课很好睡是吧?你说说你,要么别考满分,考到了就学学人家彦,做个好榜样。平日里别带着这些差生瞎混,你不学他们还得学呢。再有下回,我就扣你的品德分。”
“那我下回考低点?”
“后面站着去!”
“……”
张苍捂着胸口,待会他就得找黑夫要点补偿去。这先生不好当啊,再这么教下去,他起码得少活十年!
胡亥的天资其实挺好,特别是对几何方面有着很敏锐的感知。精通数术天文历法,深得他的真传。只是天天熬夜看星星,就导致他白天补觉。每日顶着个黑眼圈,已经成了学宫闻名的夜猫子。
“欸,云妴你多少分?”
“80……”
“菜就多练。”
“……”
本就红了眼的云妴彻底破防!
李鸢则是得意的转过身去,他看云妴是相当不爽,毕竟是破坏了他们兄弟感情。平日里只要有机会,必然是要出言嘲讽云妴两句的。
……
……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想不到黑子也会诵读诗经。”
“活到老,学到老。”
黑夫放下竹简,翻看起这回月考的情况。该满分的还是满分,就那几个零鸭蛋有些刺眼。只能说个人资质不同,还是不能强求。
“见过君上。”
“怎么?”
“内史带着倮君等来了。”
“那你还愣着干啥?请进来啊!”
“额……君上先前吩咐过,学宫是皇帝资助创办的。不论任何人进学宫,都得卸下兵器出示验传或符节。若是都没有,那就是天王老子都得先禀告于你。”
“你怎么就不知变通呢?”
黑夫差点没气的吐血。
这段时间周昌被他派至义渠,一来是筹备云氏商社保护吕雉,二来则是让周昌提前与胡人打交道。等秦国对东胡用兵,黑夫便会举荐周昌奔赴前线。所以学宫守卫便暂时换了个人,结果是差点把他给蠢哭……
叶腾是什么人啊?
是秦国内史,位比九卿!
去年刚刚晋爵一级,十八级大庶长!
关键还是他直属上司……
“走走走,赶紧去迎接。”
“你可害苦了本君啊!”
黑夫是急匆匆的起身朝外走去,一路上是连跑带滚。等他赶至门口时,就瞧见叶腾正与蒙毅谈笑风生。而乌倮则跟在后面,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下吏见过内史、义兄、倮君。”
“呵呵,你这学宫挺好。”叶腾捋着山羊胡,似笑非笑道:“这都快赶上咸阳宫了,连老夫都不能进。不错不错,这些人倒是都挺守规矩的,就是不知道你这制定规矩的是否遵守?”
“咳咳,内史说笑了。”
黑夫是无比心虚。
叶腾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无正事是肯定不会来泾阳的。为人清廉正直,像喜君其实就有受到他的影响,他所写的为吏之道更是成为秦吏必读范文。所以,黑夫还是相当敬重他的。
“大上造有礼。”
比先前沧桑许多的乌倮笑着抬手,望着已经爵至大上造的黑夫也是感慨。他当初见黑夫的第一眼,就知道将来必成大器。后来知晓他的各种事迹后,也是坚定了这想法。
所以,当时乌倮在泾阳是疯狂买买买。哪怕是价钱贵些,他也不会还价的。就因为他知道自己穷的就只剩钱了,结交有权势的勋贵对乌氏也有好处。
乌氏本为草原戎部,后来被义渠击败便臣服于义渠。再后来惠文王击败义渠,收复戎部。并且在鸡头山附近设乌氏县,就此乌氏彻底归顺于秦。
刚开始他们保持着放牧,日子过的倒也算是潇洒。再后来秦始皇亲政掌权后,乌倮敏锐的察觉到秦国很快会对山东六国大规模用兵,到那时肯定需要诸多戎马。所以乌倮便发现了商机,他将家族世代蓄养的牲畜悉数献给秦国,由此得到秦王的召见。
乌倮不要铜钱,他要的是丝绸绢帛和各种珍稀的金玉宝石。而后再将这些献给塞外戎王,戎王以十倍的牛马补偿给乌倮。
靠转手买卖,乌倮在短短十年便建立起不可一世的草原商社。他豢养的牛马多不胜数,只能用山为单位。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全靠秦始皇,所以这些年都很识趣。每年秦始皇寿宴,那都是他纳贡的日子。
他对咸阳勋贵也都相当客气,几乎是有求必应。做生意就得有个好脾气,正所谓是和气生财。靠着八面玲珑,乌倮虽是戎人却也能在咸阳吃得开。
“倮君客气了,先请进。”
“好。”
乌倮笑着跟在后面,拂袖挥手示意后面的货车跟上。他是刚从辽西回来,见过皇帝后便来泾阳看看黑夫。望着规模宏大的学宫,乌倮也是分外吃惊,这可比当初要大的多了……
他这些年来为了北伐,一直都在塞外活动。刺探情报的同时,也将茶叶五石散传遍草原。现在的五石散已经在草原泛滥,诸多戎王皆受其害。有的因为上瘾不惜用各种珍宝交易,为了卖个好价钱甚至连种马都卖!
“诸位请坐。”
“来人,倒茶!”
乌倮坐在最后面,瞧见扶苏后便讪笑问道:“吾听人说你已是爵至大上造,并且还参与了廷议。既是如此,想必你都知晓了一切?”
“是啊,被人耍的团团转。”
“我最信任的人,却伤我最深。”
“咳咳咳……”
扶苏和蒙毅同时干咳。
怎么还没完了呢?
好端端的又提这事!
“不提这事。”黑夫面露微笑,“倮君自辽西而来,这回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宝贝,掏出来让吾掌掌眼。”
“哈哈,好说好说。”
乌倮轻轻拍手。
他这回主要任务就是拜见东胡王,让他们合力围剿匈奴残部。只要他们不干涉,就能保持现状,不会遭受秦国的攻打。可若是敢协助匈奴,那辽东、辽西和渔阳三郡便会发兵进攻!
为表示诚意,秦国赏给东胡诸多茶叶和五石散。东胡王当时并未着急回答,而是选择留乌倮在东胡。彼时有位燕人恰好就在东胡,出自卫氏。因为受齐田叛乱牵连,所以是率众逃至东胡。东胡王相当器重他,还给了他足足上百里的草场作为封地。
此人颇有远见,给东胡王讲了唇亡齿寒的故事。告诉他秦为虎狼,绝不会任由东胡作壁上观。秦国最擅长的就是远交近攻,齐国便是前车之鉴!若东胡任由匈奴被灭,那么不出三年便轮到东胡了!
东胡王也觉得很有道理,可他并不想和秦国正面开战。思来想去后便让乌倮先回去,他还得仔细考虑。临走时也送给乌倮些礼物,算是变相的示好。
这不,乌倮全拿来了!
“欸,这是文皮?”
“嗯,应当是虎皮。”乌倮微笑着点头,淡淡道:“这应当是出自箕子朝鲜。”
“箕子还和东胡有来往?”
“额?箕子还与旧齐有来往呢。”
“???”
“黑子连这都不知道?”
“废话。”
叶腾则是看了眼黑夫,淡淡道:“管仲时期,箕子朝鲜便有豪商乘舟来至齐国,并且于胶东与齐人互通有无。朝鲜文皮被誉为珍宝,备受齐人欢迎。齐地的水晶也同样被他们视作珍品,双方是各取所需。后来也有齐人横跨海峡,抵达至箕子朝鲜做买卖。”
齐国自太公时期就有通商工之业的传统,所以对外贸易一直比较活跃。特别是随着灭了莱国后,为齐国与海北各族的跨海交往和商贸打开了门户。
黑夫抚摸着滂臭的兽皮,做工还是比较粗糙的。但从花纹就能看的出来,肯定是虎皮。联想到东胡位居东北方向,所以是东……东……北……虎?
咳咳咳!
黑夫视若无人的将这虎皮收下。
既然都落他手里,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额?”
“大上造,文皮呢?”
“什么皮啊?”
“文皮。”
“文什么啊?”
“……”
乌倮瞪直双眼满脸错愕。
好好好……不愧是你啊!
这也就是黑夫能干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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