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洛州城内、南城区某一处宅院内。
隗泰和也在翻阅狄映的资料。
这是他自打听说狄映要来洛州任司马之后,才安排手下人紧急搜罗和打听来的。
所以相当的简洁。
只说狄映以断案如神出名;说狄映好脾气,见谁都笑呵呵的,有笑面虎之称。
但杀伐果决,只要是他想杀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
且不畏权贵。甚至都敢让百姓们当街打死当朝三、四品大员。还敢一把火烧了江南道、打砸推事院、痛斩武丛灰等等。
这些事,其实不用打听,隗泰和也都是知晓的。
毕竟都是狄映闹出来的、数一数二的大事件,都曾经轰动了整个朝野上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狄映封锁城门、搜索自己到了“运来客栈”的消息之后,隗泰和就立刻让信众们自焚了的原因。
他怕狄映再查下去、就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那四十七个人,既然已经被人给打听到了、就不能再留了。
隗泰和其实想想也心痛。
四十七个人啊,他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发展出来有多不容易啊,就这么一下子全都被毁了。
“教主,您还是速速离开洛州城吧,去别的州城暂时躲避一二。属下这心、总觉得非常不安。”
这时,隗泰和底下的堂主之一、出声建议道。
听得隗泰和就是心头一震。
这种不安感、他也有,且越来越强烈。
可另一个堂主听到后,却是反对道:“教主,但凡被狄映的人给问到的教众们、都已经自焚、彻底掐断了线索,相信狄映再也无法追查到您。
不用躲避的。要是躲避出去了,中断了教中的活动,只怕会让教民们怀疑和不安,以后再想让他们贡献或者是追随、都很难了。”
这话,让隗泰和想抬起的脚步、又放下了。
是啊,经过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开创出眼下的局面,就等着一步步、朝着更广阔的天地发展,就这么放弃了……
隗泰和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还是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应该知道狄映那个人、他一定会追查到我们的。抱着侥幸心理的人、都栽在狄映的手里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趁着那些人的自焚让狄映打开了城门的机会,咱们还是赶紧走、赶紧走吧。”
赵堂主、再次忍不住劝说。
而刘堂主依旧是反对。
俩人为此就争执了起来。
这把隗泰和给心烦得不行。
“别吵吵了!”
他低喝了一声后就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我们都跑了,可我们的家人们呢?你们的家人们呢?要怎么跑?现在就迁家带口地往外跑吗?那岂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狄映:就是我们干的坏事儿?”
说到这儿,隗泰和又改换了语气,道:“不过还是要做好逃跑的准备。这样吧,你们都先回去,安排家里人、不着痕迹地先出城,去商州先呆着。到时,真要轮到我们跑的时候、也可以少了许多负累。”
两位堂主一听,顿时认同,就要转身出去。
忽听一道清泉般的、满含戏谑之气的声音响起。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什么人?!”
屋里三人大惊,就要拔出兵刃戒备。
就见窗外、倏忽“飘”进一位翩翩佳玉般的公子哥儿。
三人的瞳孔骤缩。
这人是狄大人的贴身侍卫之一!
念头突闪而过,三人就再不迟疑地朝着谢净攻去。
却在攻到半路之时、脚下一转,朝着三个方向、就要逃跑。
“啧,”
谢净轻轻弹了一下舌尖,“敢在小爷面前玩儿什么虚晃一枪,能耐的你们。”
说完,才仿佛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一般的,“飘”过了那三人的身后。
……
州衙、公堂之上。
自动自觉、没人敢反对、狄映开堂。
面对听说他开堂后、就迅速围观在公堂外面的百姓们,狄映在杀威棍敲击完地面后,走下高台,走去了百姓们的面前。
隔着拒马桩、对着百姓们,先是环拱了一圈儿手后,再沉声说道:“百姓们,我是狄映。
今日,我借着这州衙公堂、准备审理一桩听起来十分诡异的案子。但在此之前,我有些话、想跟大家说。
我们每个人、其中也包括我、以及我的家人们,其实都一样。我们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可得和不可得、有可求或不可求。
上至陛下、下至乞丐,皆不外如是。
就连刚出生的婴儿,落地之时也会‘哇哇’大哭。为什么呢?因为他(她)也有诉求。求什么呢?安全感。
而诉求、会随着我们一日日的长大、而越变越多、越来越难以企及。
我们也就因此增添了许许多多的苦闷和烦恼。
身体生病、痛苦的时候,我们最想求什么?神医。
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我们最想求一顿饱饭。
天天吃得饱的时候,我们又想求有酒有肉。
总之,没有能被彻底满足的时候,也没有能被彻底给满足了的人。
所以,人生总是苦的。因为总有心愿不能达成。”
狄映说到这儿,看到大家满脸认同的神情,再继续道:“可我们要怎么做呢?毕竟活都活在这儿了是吧?没法逃避的是吧?
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当看不见、听不见,那肚子也会抗议的对不对?
我们知道无法逃避,所以会经常感觉身心非常疲累,会经常问自己一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们盼着有出头之日、盼着能有什么神迹发生,能突然改变我们的生活,能让我们摆脱目前所有的困境。
但我们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对吧?
于是呢,就有人拼命努力、用自己的双手、去打破四壁的围墙、用自身的付出、去换来冲出困境的机会。
不过也有些人,却被人引导着、相信起了一些虚无飘渺的存在。
比如:一个瘸子,就被人引导着、相信通过什么样的行为、就有重新好好走路的那一日;
也比如:一个乞丐,就被人引导着、相信通过引导人指引着的言行、就能变成大官、大富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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