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辞官后，聂波等四十名侍卫，并没有回去金吾卫。
也不知道是陛下有意忘了、还是没想起来这茬，反正也没人叫他们回去。
他们就欢欢喜喜地跟着他们家的大人、继续到处跑。
此前那一路急赴救陛下的过程中，每个人的身上也多多少少挂了彩，正好都在狄家庄养养伤。
养完便跟来了彭泽县。
狄映也没赶人。
也不能赶。
他们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回去了左金吾卫，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不如带在自己身边，彼此还能照应一二。
老规定：都是自己人居住的院落内，就有一间专门辟出来的“验尸房”。
狄映刚回院，游二十三见到跟着大人去钓鱼的于二十四、手里拎着的是个空鱼篓，就想笑。
却见于二十四的眼神飘了飘。
游二十三立马一秒正经，同时也发现，还跟出去的兄弟中，有几个人没有一起跟着回来。
这是大人有正事要做了。
是的，狄映一回来就直奔进了验尸房，那里面架好的木板上，正放着一颗颅骨。
如果曾和颅骨面对面的那人在场的话、就一定认得出来，这就是把他给吓得魂儿都飞了的那颗死人头
而一听到情况、就将石头换走颅骨、并带回来了的彭凉，也正在验尸房里做着验尸时该有的准备。
不是点苍术、切姜片，而是点燃墙面上的火把，再拎了桶黄泥进来。
聂波则打来了两桶清水。
这颗颅骨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肉了。只有一些淤积的泥沙、草屑之类。
只需要清洗、不需要煮骨。
现在大伙儿都对自家大人的验尸流程清楚得很，该怎么配合都非常顺手。
当然了，每当这时、但凡手上没活儿的人，都得跟进来学习。
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技多不压身。
宋文教会过侍卫们画像。
从“可心牙行”里救出来的88个孩子，已经在这几年间、通过画像，找到了他们的家人、或者是被妥善安置给了好心的人家收养。
都有了归处。
侍卫们学到的画像技能，不是画海捕公文上的肖像、就是画被自家大人还原出来的死者相貌。
如今已是驾轻就熟。
根据狄映对颅骨的检验，发现其并非是溺水而亡。
其实颅骨并不很完整。
排除掉被鱼蟹类啃噬过的痕迹。
其鼻骨、下颏骨、颧骨等，均有重物击打后留下的断裂伤，均为生前伤。
额头正中、一个凹形击打痕，为致命伤。
也就是说：凶手是朝着人的面部、正面用重物袭击的。力道自上而下。死者死前、是平卧在地的。
后枕骨、有被硬物硌伤后留下的痕迹。
这就排除了：死者死前因为意外滑倒、然后高空有坠落物什、砸死了她的可能。
因为那样的话，后枕骨上留下的会是磕伤的痕迹，也就是抵抗伤，而不单纯是硌伤。
这颗颅骨的归属者，是女性。年龄在29岁左右。并且是典型江南女子骨形。
经过狄映的手还原了其相貌后，其江南女子的婉约特征、尤为明显。
现在，就要等还留在钓鱼处的那几名侍卫，能不能在众人都散去后、发现死者的骸骨了。
不过狄映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根据江水的流向、冲击力度、以及颅骨内的淤沙、颅骨与颈椎断裂的时长，可以推断出：死者的颅骨是被离断后抛入了江中。
离断痕乱七八糟，但也看得出有利刃留下的痕迹。
头颅被江水中的鱼儿分食之后，再被冲到那个缓流带，然后可能被某个钓鱼的人给发现、顺手扔到了岸上。
或者……
好心一点儿、给就手埋在了那附近。
而死者的身体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入江、入江后又被冲去了哪里？
江水里的大鱼可不少，想要找到尸骸的难度有很大。
果然，半夜时，留在那一片负责寻找骸骨的侍卫们、空着手回来了。
狄映只得让侍卫们将画好的画像，再彼此补充一下，然后贴去县城的四门、以及四条主街道的公示栏上。
其实别看彭泽县有近十六万人，但县城并不大，就分四个豆腐块，街道也就那么四条。
不过江南富庶，县城内也相对繁华。
有人问了，房斌干嘛去了？
哦，县务不能没人管。房斌就成了狄大人的师爷，去县衙里处理公务去了。
所以画像一经张贴之后，很快就有知情的人去了县衙、向房师爷提供了消息。
房斌就负责回传。
可这个消息，给狄映听乐了。
“下降头？”
狄映微睁了凤眼，问向房斌。
房斌点头回道：“那人是这么说的。三年前，就是大夏历九年的四月始，开始有夫妇失踪。
且每对失踪的夫妇，生前都是恩爱非常的、且都是村里的村民。
之后，江边也总有头颅被发现。至于尸体，就没人清楚了。
百姓间就传言：有个厉害的巫，曾经遭遇夫君背叛之类的，然后练就了很厉害的巫术，专门用‘降头术’对付夫妻恩爱的人。
那人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说得也很乱，但大概意思就是这些。”
“画像上的人是谁、还没人认出来吗？”狄映换了个话题。
房斌摇头。
小眼睛转了转，思忖了几息后回道：“可能是因为和所谓的‘下降头’有关，因此无人敢认？”
“不会，”
狄映否认了这一说法。
“年轻的夫妻能恩爱，婆家就一定有懂事的长辈。有着这样长辈的家庭，必然不会对自家失踪的人不闻不问。再等等吧，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
你也注意查阅一下历年来失踪的案宗，并将之全部整理出来。”
房斌应声，回去了县衙。
而狄映则继续带人、从发现颅骨的地方、往长江的上游搜索。
根据水流、风向等的变化；再根据颅骨和尸体的离断痕迹，如果头颅和尸体是同时期被抛入的江中，那尸体就应该在江水的上游。
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了一年。
尽管狄映感觉：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发现，但他还是要尽力去尝试搜索可疑痕迹。
……
与此同时。
彭泽县辖下、饶镇阳花村。
邱家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准备下地去干活。
邱母从灶房内走出来，嘱咐道：“传栋啊，你和红霞要注意安全，在外人面前千万注意分寸，别又让那起子害人的巫婆、发现你俩的感情甚笃。
还有，一定不要分开。不管有什么事情，两个人都要在一起、手上要有家伙什儿，千万别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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