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一封信，我觉得应该是要交给你的，我找不到这里比你更合适的接收人。”
安迪取出那封信件朝着艾萨克递过去，但他却不伸手。
“谁给我的信？为什么？写了什么？”
他抽了一口烟不疾不徐的这么询问，看这个样子在得到满意的回答以前他根本没有接过来的想法。
安迪没奈何的叹气。
“我代表麦克森堡来到你面前，这个答案你觉得如何？”
艾萨克立即抬起头来。
“我们好像距离上一次见面没过去多久吧？或许是我在这个偏僻的部落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导致的错觉？这才多少时日过去，你就可以代表钢铁兄弟会来到我面前送东西了？”
安迪心知猜对了，耸耸肩，然后取出皮埃尔的信物展示了一下。
艾萨克脸上惊讶更甚，叼着烟绕着安迪转了一圈。
“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他接过信件展开来认真的看了一会，然后将这封信收入口袋之中。
“那帮蠢货要我回去，可他们甚至不愿意承认错误，反过来说什么对我既往不咎，你说这能打动谁呢？嗯？或者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毕竟你只是一个信使。”
安迪听了也感觉有点无奈，明明没了眼前这位文士长兄弟会连武器都取不出来，事情的起因也只是口舌之争，但在信里还是不能多少写几句软话么。
“可是....现在布里克斯利长老危在旦夕，需要一个人去救救她。”
他努力想要动之以情，艾萨克却发出嗤笑。
“他们宁可让这么一个不称职又没能力的蠢蛋当麦克森堡的指挥官，如果她死了，我认为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坏事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没有让我意外过，这次也一样。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们允许你加入了么？比如说让你当个骑士之类的？”
安迪想了想，觉得临时维修工肯定不算是正式加入，更别提当掌握武力的兄弟会中坚力量骑士了。
“不，他们没有那个意思。”
艾萨克笑了一声。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从很久很久以前，可能要追溯到罗杰麦克森还活着的时候，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内部人士举荐或者亲缘关系的外部人想要加入钢铁兄弟会并成为其中的正式成员就已经是一个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安迪听了觉得艾萨克说的不对，这与他亲眼所见的不一致。
“我觉得你说错了，我刚刚从麦克森堡离开，那里有负责炊事的外来者，也有从外面吸收成为新文士的技术人员，怎么可以说是加入他们难如登天呢？”
艾萨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对钢铁兄弟会一无所知，首先，几个从外面找来的伙夫算是什么正式成员？说白了那就是几个被骗进来的劳工，钢铁兄弟会不会为他们的劳动支付给他们半个瓶盖，因为他们认为让那些伙夫与自己处于同一屋檐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施舍了。假如这些二等人不识抬举，做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他们的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随便找个理由这种家伙就会被某些激动的家伙用激光当场烧成灰：违背法典、窃取机密、泄露情报、串通外敌、贪污盗窃、污秽碍眼...诸如此类的。”
“其次，说起来也让我感觉火大，钢铁兄弟会之中掌握真正权力的群体一直都是骑士，不管是武器装备的使用权还是内部会议的话语权，骑士都明显是主体，且是唯一的主体。可以说，把钢铁兄弟会改名成钢铁骑士会也一点问题都没有，而文士呢？有些愚蠢的家伙居然说什么文士不过是长了腿的战前技术，与那些科技造物一样都是要被钢铁兄弟会收容保护的东西。除了法典里那些古老的记载以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身边哪个文士长被晋升为长老，因为他们认为文士不配触碰真正的权力，只需要服从骑士的指挥给骑士打辅助就行了.....你明白他们是怎么看文士的了么？”
安迪心里早就猜到是这样的了，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钢铁兄弟会势力不小历史悠久，组织结构早就已经定型，艾萨克的抱怨无法改变现实。
“我也觉得钢铁兄弟会内部应该平衡骑士与文士两个群体的权利，但...”
“平衡？”
艾萨克打断了安迪的话。
“什么叫做平衡？我深刻的明白一个大集体里只能有一个统治群体，既然注定要有人制于人，也应该有人受制于人，内外之公和上下之平，从来都不存在完美的对称状态，公平永远带有瑕疵，这是一条具有普适性的社会学规律，即便是这些土人膜拜的所谓kiva里也记录着差不多的信息。”
安迪被他说的张口结舌，这人确实很聪明。
“那么...你既然明白这个，为什么还...”
艾萨克大手一挥，慷慨激昂的说出他的想法。
“因为什么？因为钢铁兄弟会从创始人罗杰麦克森那里就开始犯一个违背社会学的错误！钢铁兄弟会的创建者是一群军人，这群军人杀死了本来应该被他们守护的科学家，然后背弃了他们原本隶属的国家，这就是钢铁兄弟会的开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我或许不能说他们做得不对。”
“可在他们已经身处废土开创新功业的时候，他们还是坚持以军人优先的权力倾斜结构，他们一方面不愿意信任掌握科学的人才，另一方面又不愿意让任何技术不处于他们的掌控之下，这是何等畸形而矛盾的想法？在旧世界的国家之中，技术人员参政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完全不会做得比一群大老粗军人差！甚至可以说是做得往往更好！！”
安迪愣了片刻，明白了艾萨克的想法。
“所以，你想说得是你从麦克森堡离开不是因为反对钢铁兄弟会，而是反对钢铁兄弟会的政治路线。”
艾萨克缓缓点头。
“我得说，你比我们上一次见面时聪明了一些.....”
安迪在心中酝酿了一下，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把艾萨克劝回去，看这个样子他还是有点意难平，不仅仅是由于之前崔西尼尔斯的无脑发言，更是因为长期以来他对钢铁兄弟会内部状况和隐性规则的质疑，这二者一表一里促成了他最终选择煽动全体文士逃离麦克森堡并藏身于加密部落之中。
“你的意思是...在你看来，文士不但不应该仅仅只是辅助骑士的跟班，而且反而应该是...骑士们的领导者？”
艾萨克重重点头。
“非常正确！”
他走到旁边的石壁旁边指着那些kiva。
“钢铁兄弟会的理念由创始人罗杰麦克森制定，这理念很崇高，自人类构建社会与知识体系以来，科学技术被用于消灭同类的比例远远高于造福同类的比例，这最终催生了毁灭世界的大战以及一系列反人类的畸形可怖之物肆虐于世界之上。因此，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作为一股力量对科学技术的使用加以控制，阻止它被各种群体以各种理由滥用，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吧？”
安迪听到艾萨克这么说，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新瘟疫病毒，人类为了在战争之中消灭敌人不惜将自己的天敌从囚笼里放出，这是何等的疯狂。
“我能理解，一旦科学技术失去了控制，它只会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艾萨克再次点头。
“很好，看来现在你的智力已经有了常人的水平，让我欣慰。那么接下来，既然树立了这个远大的理想，下一步就到了要制定一套制度来实现它的步骤了。诚然，我承认想要实现这个理想首先需要的就是力量，纯粹的力量，暴力。这东西丑陋不堪，被人类唾骂了千万年，但是人类就是离不了它，因为人只是人，一种动物，而不是超凡脱俗的神。人类早就明白一件事，如果人失去了人性，人会失去很多，而如果人失去了兽性，那么人就会自取灭亡，最终失去一切！”
安迪被这振聋发聩的演讲惊得说不出来话，这位文士长的眼睛里，那些死寂的灰烬开始逐渐燃起火星，他的心没有在离开麦克森堡的这些年过于平静，恰恰相反，在进修了加密部落的kiva以后，这个人的心似乎更加暴烈了。
艾萨克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灭，而后说出了他之后的构思。
“所以，制造一股足够强大的暴力是必须的，它是实现一切理想的前提，但是谁是掌握暴力的那个人呢？一把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难道用它杀了人的凶手可以推脱自己的责任，辩称法律应该去惩罚那把刀么？当然不，因为掌控者的身上背负了责任，杀人凶手当然是拿刀的人，而不是刀。”
“你认为，一把刀应该让一个屠夫去拿，还是应该让一个铁匠去拿？”
安迪支支吾吾了一会，他能明白这是艾萨克在质问他钢铁兄弟是到底是应该让文士掌权还是应该让骑士掌权，但这个屠夫和铁匠的比喻令他觉得不是那么贴切。
艾萨克不耐烦的没有等他回答。
“当然是铁匠！如果铁匠拿到了刀，他就可以学会冶铁的方法，去铸造耕地的犁和装水的桶，而屠夫呢？他们只会用刀逼迫更多铁匠为他服务，为他铸造更快更大的刀，杀更多更大的牛，或者把任何不服从他的人定义为牛...所以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你难道还会犹豫究竟要选谁么？”
安迪很想承认他说得对，但转念一想承认与否对于现实情况没有意义。
“我说不过你，艾萨克，但是我认为仅仅是靠嘴巴是改变不了世界也实现不了理想的。”
艾萨克发出冷笑。
“少站在高处对我说话，我看的比你清晰地多，知道么？付出实践也要看时机是否成熟，任何思想要在现实成型都需要成本，而每个人的成本都是有限的。当风的方向正确，双头牛也可以起飞，如果条件相反，雄鹰也要坠于大地....只有愚者才会没有耐心，盲目的鲁莽的送死，还希望别人管这个叫做勇气，希望别人称赞这种无意义的行动。要我说，放屁。”
“钢铁兄弟会在让我失望方面从来不让我失望，他们本可以使用那些经年累月收集来的技术收拢新加州的愚氓，可他们选择的却是让那些技术在仓库里吃灰腐烂，如同一个囤积症患者一般粗鲁的从各处收集来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扔到家里就此不管不问。”
“眼睁睁的看着，看着NcR一步步发展起来，从一个小村子变成一方势力，又从一方势力演变成一个真正的国家，最终它终于成长到了可以制造威胁的地步，这多亏了长老议会的腐朽和保守。我们非但没能利用好我们已有的东西建立起新的国度，反而在时代的前进之中落后，乃至于居然要被NcR连哄带骗的拉去签署那个什么合并协议，以一个州的身份加入NcR，结果呢？在纳瓦罗他们是怎么做的？在胡佛大坝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艾萨克朝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
“我来到东边，什么都没变，那些长老们做的所有的选择都是愚不可及的错误选择，布里克斯利，一个真正应该和这些土人住在一起的家伙坐上了指挥官的宝座。她眼睁睁看着NcR在胡佛大坝站稳脚跟，就为了等迷失山的长老们下的‘命令’，之后我们就看到NcR在整个大西南联邦大肆扩张，从丹佛到牛头城，他们控制着越来越多的地盘，带走了越来越多的战前技术，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
“等到后来所谓的‘命令’终于来了的时候，实力的差距已经和新加州那边一样的大，我们在用一个小掩体的军事力量进攻一个控制了几乎整个大西南联邦的势力，这明摆着不会成功的行动还是被推行了，我们被迫损失大量人手和弹药却一无所获，白白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和实力，还是因为那个‘命令’。”
艾萨克走到安迪面前，眼睛里全是怒火。
“你告诉我，现在他们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有些人希望保持封闭甚至撤离东部？又有一些人希望继续以卵击石的发起进攻？全都是自取灭亡之举，庸碌无能之辈！”
安迪想了想，告诉了他一件事。
“麦克森堡有意愿与胡佛大坝的NcR达成和平，对方也有这个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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