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提辖,小人姓周,双名大明,因生的高大,兄弟们都唤俺撑得住。俺们是济州梁山泊陆谦头领手下喽啰,此次前来河洛,乃是拜访我家头领的兄弟,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林教头的。”
“当初我家头领杀了高坎那厮,亡命江湖,一别多日……”
周大明对陆谦的事迹耳熟能详,说道起来很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盖因为跟着如此一位义气好汉,他那脸皮上也生光彩。周大明并不认为自己通了来历,就会遭上罪过。这个花和尚不也是打死了人逃避佛门的吗?也不是安分良民。
鲁智深端着酒碗的手也放下了,“我的天,竟如此巧妙。”他花和尚在京东最好的朋友就是林冲了,当初听闻陆谦义杀高坎的事迹后,心里不知道多么懊悔,没能早日相见。却不想今日受了他手下搭救。
周大明也是呆了,不想眼前这大和尚与自家头领有如此渊源,真心是好人有好报。今日自己真真是救对人了。可是再听这鲁提辖赶赴河洛的因由,却是林教头犯了官司。
周大明人是老实,但这老实却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木头疙瘩。脑子只一转就明了,“莫不是高俅那厮做得鬼?”
“可不是那厮恶毒。差人做得套路,构陷了我那兄弟一个劫财害命之罪,收进了大牢当中。”鲁智深得到了张老教头的书信,就急忙赶来河洛,这陆上就遇到了这通事情。
鲁智深面上挂着凶狠,浑身仿佛燃烧着一圈火焰,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引燃。
周大明也没的多说,速招呼喽啰快速行船,前往洛阳。其间与鲁智深说起了陆谦上的梁山后的一干事情,将那黄安、蒋磊、何涛等人授首,梁山好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之事,一一道来,叫鲁智深听的大呼畅快,长吐了一口吁气。
只可惜路上没有遇到那俩艄公,否则尽报了仇去。
船头在孟津码头靠岸,鲁智深提了根船上备好的哨棒,就引着周大明等前往张老教头家。那先前来信上留有地址。
这已是晚秋天气,驿道上金黄树叶垂落,日光里面,随风飞着零星几片。大道两面的麦田已经播种,但麦苗稍微漏出头来。一望无尽的广袤田野,可却是尽归城里的高门大户所有。
将近西京洛阳,驿道越发的宽了,人也越发稠密,往来车马不绝。比之东京虽然要减免几分,但比起齐鲁的州县来却不知要繁华出多少来。
一干人正行着路,后面一阵马铃响,夹着百十只马蹄,卷潮也似扑将来。鲁智深等人忙闪开一边,早见路面上卷起一丛黄尘,跃起几丈高,二三十骑马,抢了过去。其中几个青年,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紧身绛色绣花锦袍,腰围金兜搭。哈哈朗笑,视左右狼狈躲避的百姓路人为趣事。
鲁智深目送他们过去。只周大明在后面骂道:“这撮鸟,在西京脚下还耀武扬威,恁地了得!直扑了我一身尘土。”
鲁智深冷冷一笑,“西京为朝堂重地,多少名臣高门世居于此。这儿的豪门公子哥多着呢。”
“人又不比东京,那是天子脚下,规矩才是森严,倒更放开的手脚。”
作为西军提辖,虽然只是一个中下级军官,鲁智深的见识却比周大明这种人强多了。
等到一行人来到张教头家门时,时间已经走到了午后。
老教头看到鲁智深一行,泪眼婆娑,满口的感激不尽。他自从随着女婿来洛阳养老,就一直提心吊胆,唯恐祸事临头。万幸高坎被杀之事传的过于张扬,那高俅老贼迫于舆论暂放了女婿一把。只没想到,这才过了数月,林冲就以遭构陷。
那张氏已经有两个月身孕,这可是天大喜事。林冲这一支打他父辈起就是一脉单传,现如今林冲也年愈三十,终于盼的娘子有了身孕,一家人正不知道多少欢乐,却被一盆冰水浇头。
“林家在洛阳也是大族,小婿遭了陷害后,各支皆对了些钱财,买上告下,打点衙门。府尹相公也知道事情首尾,实委屈了小婿,便略作周全,以藏匿赃物的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沧州。此事既然有高俅老贼作梗,老汉就不求能叫小婿免脱那官司,如此结果已经幸甚。只央求提辖能一路好好护送,休叫那做公的在路上赚去了性命。”
老教头是明眼人啊,人来成精,晓得自己女婿这一劫不止在眼下,更在那发配途中。
多少好汉的性命都是坏在了那群黑心肝的公人手里,自己女婿武艺再强,无有防备也难逃脱来性命。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提辖武艺高强,沿途护送林教头,自能保的无恙。但是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大明在一旁半天不插嘴,现在终于开口。
“好汉但说无妨。”事到如今,张教头是万分感激陆谦的,可不会觉得周大明卑微。
“就是老教头所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林教头即便安然到了沧州府牢营,只要高俅老贼还坐在殿帅府太尉的官椅上,想要害了林教头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何况林娘子腹中胎儿乃教头的骨血,又如何不叫那高俅痛恨?”
周大明眼睛都在放亮,“老教头,既然世道浑浊,不给人活路,何不卷了家小并林娘子一块去山东,待过了东京,小人并鲁提辖路上再救下林教头,一同上梁山,一家人落得囫囵团圆?”
张教头一时间无语,面色变幻不定;鲁智深摸着自己那油亮头皮,倒是觉得这是一好主意。
“早就钦慕陆虞侯大名,恨不能一见。如此端事了,洒家必到梁山拜访。”
周大明憨笑起来,“俺家头领最爱好汉。提辖如愿意上山,才是千好万好。”周大明话语中略有些放肆,但鲁智深并不做意,显然这上山之事是大有可为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此刻还留在梁山的陆谦,那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派去的周大明竟然有如此的运气。此刻他刚把一批雪花盐教给晁盖,换得五千两雪花银。
这雪花盐五十钱一斤的价格足让梁山赚去了八成还多。如此一担盐百斤重,就是那四贯多钱的利润;一批货满千石,不到一月时间,确切的说前后经手只二十日,就四千多贯纯利润落到手中。如此再加上每月周遭乡里需进奉的钱粮,还有那水陆往来客商们必须要有的‘孝敬’,那单是银钱就足有上万贯!
是的,上万贯。除了私盐上的勾当,那水路上的一点点利润,就也不逊于煮盐之利,足够与山寨中过百人忙碌二十日的利钱等值。
原先王伦所属的梁山山寨,是没那个份量招惹水路财货的。梁山钱粮所需更多是打陆上获取。可现在梁山在陆谦的领导下粉碎性的解决了几千官丁征剿,那回过头来在水路上插上一手,无论是晁盖、宋江这等江湖大豪,还是往来水路的富商大豪,全部噤声,乖乖交费。
且陆谦设卡收取过路钱的份额并不高,百中取二,这个数目与老赵家的商业流通税率(过税)等同,对于商人来说只是小钱。
梁山泊收费站还相当之廉洁,至少比老赵家的税官税吏要廉洁的多,且税费可物也可钱,很是灵活。这才多长时间,如此收入已经不下于煮盐所得了。用事实来证明,陆谦把如今的大宋想的太简单了。坐拥梁山这宝地,只要能在水路上插来一脚,那财富岂是煮盐熬糖所能比啊?
而算时间,距离陆谦破蒋磊也只才过去二十五日。
当初那一干俘虏中,其中有那顽固不化之辈,外加数百余丁,这些日子就全在山上伐木搬柴。大批的木材被储备起来,至于真正经手煮盐一事的人却要少上很多。此事被陆谦放在后山缜密处,但凡内中知道因果的人物,便都随意走动不得,其中的监管可说是梁山最最严格。
不过这么一来山上的柴薪伐采速度却陡然增高了不知多少,陆谦已经着人去购买石炭了。
宋人的石炭就是煤炭,东京城里老早就开始烧炭了,唐朝中后期华北地区柴薪不足的问题就迫使大城市该烧柴为烧炭,东京城里石炭厂二三十之多,石炭多来自河东。
梁山所要用煤,价格远不会有东京城内之高。那地方到了冬季,一秤石碳值铁钱两贯五百钱,十枚铁钱当一枚铜钱用,一秤即十五斤,也就是一斤煤炭要十六钱。这价格高的叫人生生肉疼。
而靠着水运便利的梁山,要买那石炭就便宜的太多太多。别说是一秤石碳要二百五十钱,就是一担煤炭之价也没这么高。
中国可不缺煤田,各府都有。
最后钱粮大项上,落得尾处的反是陆上部分。不过,这也与梁山喽啰还未彻底铺开场面有关。
“哥哥。”朱贵健步向着陆谦奔来,人还没到,声音先是传来。
“可都已经做好?”
“全皆备好。那萧书生不愧圣手之名,以小弟眼力,竟半分瞧不出假的来。金大坚也是能匠,琢磨出的印章半分不差。”
说着就将书信奉上,陆谦将书信打开看,两相对照,真真半分不假。如不是情知道是假,还真以为是济州府的公文呐。这世上真的有鬼才!
“好,如此大事可成也。兄弟且要好生招待那二位,只要此事办成,我自会放他二人下山去,决不食言。”陆谦看着手中书信好不欢喜。盖因他要赚一人上山,这做诈手段虽不磊落,但比之水浒原着上的际遇却已经胜过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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