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珈罗醒来的时候,是在米娅夫人的棚屋里。
“我的天,你终于醒了。”米娅夫人一脸焦急,“你再不醒,狼王和风幽大人就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元珈罗本就没受伤,之所以晕倒纯属是体力不支加上忧思过度。
“这究竟有什么难的,你们选个日子,三个人一起结偶吧。”米娅夫人一副磨磨唧唧,我都急死了的表情。
原来从山谷外找药回来,风幽就在元珈罗嫩白的脖子和肩头上看到了斑驳的红痕,骄傲如风幽,怎么可能不去与昭死斗。
米娅夫人话音刚落,昭率先进了棚屋,看见元珈罗醒来先是愣了一下,闷闷道,“你再不醒,我就要把族医杀了去祭天了。”
元珈罗睡下期间他和风幽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只恨自己当时的孤傲,一门心思只想要找阿瓦达报仇,甚至不想问一句她叫什么,也从不在意她长什么样子,到后来全然认不出她来,简直是自己自作自受。
“出去!”风幽出现在门口,眼里就没有昭,径直走到元珈罗身边。
“那你们好好聊,我先出去了。”米娅夫人见状,拍拍元珈罗的肩膀赶紧撤。
昭强硬的拦住,战斗一触即发。
“昭你先出去吧,我们是得说清楚的。”元珈罗摇了摇昭的手轻声道。
昭本不想走,看了一眼元珈罗叹道,“我就在外面。”
“看着我。”半晌,风幽冷声道,元珈罗低下了头。
风幽俯下身强硬的拉住她的手腕子,将她禁锢在两臂之间,两人之间近的只有一拳的距离。
“你喜欢我是吗?”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冷冽的清香像是毒药一般。
元珈罗点了点头,他又凑近了一些,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狭长的睫毛和他沉的惊人的眼神。
“那好,那我就去杀了他。”风幽的轻笑让元珈罗有些害怕,他的翅膀“刷”的弹出,翎羽如无数利刃般冒出阵阵寒光。
“不要!”元珈罗惊呼一声,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你。”风幽强硬的扣住她的后颈,唇齿相依间少了温柔缱绻和激情炙烈,竟然咬破了她的嘴唇。
这个满是禁欲之气,飘飘若仙的男人,竟然浑身都是戾气和占有欲。
怎么回事,这兽世的男人怎么都这么恋爱脑!
可不可以控制一下自己,想想浮春谷如今怎么整?
“眼下浮春谷大难,先度过这个难关,等时局稳定,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如何?”元珈罗自己也很凌乱,也不能总让他们如此对峙,不如都度过一个平静期。
元珈罗这话说的很轻,但每一个字都精准的在风幽的雷点上蹦迪。
她果然对昭不是全无感情的。
半晌,风幽才低下了头,捏住她的小脸,像是在诱哄,“你说,你喜欢我。”
元珈罗从未看到他那么落寞的表情,他本应该是孤傲的月亮。
少女从床上直起身,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小手细细柔柔的捏过他的指尖,晃了晃,云娇雨怯道,“风幽大人,我喜欢你。”
他长叹了一口气,欺身过去,看到这些斑驳的吻痕,他眼神愈发深沉,随即啃咬了上去,势必要把这些令人不悦的红痕遮盖了去。
“好痛!”元珈罗呜咽了一声,去推风幽的胸膛。
“寒季之前。”风幽寒着脸重申了一遍,“我只忍到寒季之前。”
自从上次长谈之后,三人都没在提起这事,看着满目萧然的浮春谷,确实不是聊这个的时机。
“风幽大人不好了,昨夜族长们带着老年的雄性上山去了!”西泽尔降的很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风幽神情一黯,哽咽了一下,“我不是告诉他,不要做这种蠢事吗?!”
元珈罗正在帮一个雌性包扎受伤的腰部,侧头道,“上山有什么好奇怪的。”
“上山,就是要去见兽神了。”那雌性痛哭了起来。
风幽眼中竟全是悲戚,就火速跟西泽尔去往后山了。
见兽神是什么意思?元珈罗隐隐觉得不安,“什么情况,我也去!”
“小珈罗,你还是别去。”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凯恩,此时表情却凛然肃穆。
经不住元珈罗的要求,凯恩后风幽他们一步,来到了后山,还没走近,她就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灰暗的光线下,后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自刎而死的老年兽人,包括平日里那些和着稀泥,捋着小胡须死皮赖脸的族长们。
500多个老年兽人尸体的血迹顺着山石流了下来,溪水潺潺冲流了一夜都还是淡红色的。
而面对着后山的草坡上,整整齐齐的跪着1000多个年轻的食草兽人,他们把手放在心口处,举向天空,无声的朝他们跪拜。
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气氛却冷到极致,悲戚压抑,五内如焚。
“你们就看着他们做了傻事?”风幽拎起一个羊兽,他是羊兽族长的儿子帕西。
帕西没有流一滴眼泪,凛声道,“父亲说浮春谷被抢劫一空,我们一点余粮也没有,我们还要养活剩下的雌性和幼崽,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山上躺着的,多是这些年轻兽人的父亲,叔伯,爷爷外公。
“为什么要这样!”元珈罗大口的喘着气,她想起了自己的父兄,喉头酸涩,胸口像压着巨石般不能喘息。
“他们让我们不要怕,决战之后,他们会在兽神山上接我们回家。”另一个牛兽人哽咽道道。
其实从小,他们就知道自己的部族是苟活于世的,倾灭就是一瞬间的事。这几天在清扫残骸的时候,所有人都憋了一股劲,没有人悲恸大哭或者说没有人敢哭,生怕一哭就陷入无尽的颓势之中。
后山的风景很美,山坡上也长满了不知名的小野花,风幽让人把那些老年雄性埋葬在这里,大家长久的默默无言。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专门为已故英雄们跳的舞蹈叫安魂曲,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告慰兽灵的巫祝仪式。”她的嗓音温柔好听,语速徐徐缓缓,在微凉的风中显得很是温暖。
“我在此献舞,愿他们的兽灵能得到真正的安宁。”说着她拾起一根木棍代替剑,在空地中央站定开始翩翩起舞。
她每一个动作都挥洒自如,铿锵有力。
一会儿是矫若游龙、刀刃相见的气魄;一会儿是孤勇独撑、绝不后退的气势;一会儿是此恨决绝、但求一战的气节。
“不甘蝼蚁兮,与君共奋起。”
“金戈铁马去,壮士归来兮。”
“魂兮归故里,山河皆安宁。”
“倏尔生死亦,望君莫叹息。”
这些念白兽人们的确是一句都听不懂的,可情感是共通的。
当她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时,凄美和悲壮交织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不知是谁先痛哭了起来,霎时,所有的情绪都得到了释放,兽人们的嘶吼、后怕,怯懦、不甘、屈辱和痛苦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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